在一般人的眼中,董小碗的父母几乎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他们职业稳定,家庭幸福,而且为了让董小碗有个美好的前途,早早的便开始送董小碗去各种各样的学习班学习。他们也从不曾让董小碗在饮食居住上受过冷落,是将董小碗生活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道的好父母。可即使这样,他们也只是几乎成为天底下最好的父母。而造成“几乎”这种遗憾的便是他们并不富裕。董小碗的父母当然明白,要完美培养一个孩子往往要在教育和起居饮食中付出巨额的金钱。但他们为了董小碗的未来,还是咬牙指定了供养董小碗的计划。
当然,计划的第一个项目便是解决金钱的来源问题。节省大人的开销是必然的,赚取所有可以赚的钱也在计划之列。不过金钱收入的最大一块,还是加班。加班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不仅有加班费,多出计划的工作量还可算做绩效工资。俩个人轮流的加着班,轮流照顾着孩子。直到董小碗就要上小学,直到她的父母不约而同的想到女儿上学后所增加的开销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方法,仍然是加班——这一次两个人一起加。所幸董小碗已经长得足够大了,当她的父亲或母亲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将她从补习班接回来后,董小碗可以乖乖的待在家里。
“小碗乖乖在家,等妈妈下班给你讲故事。”
又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董小碗的母亲匆匆将董小碗送入客厅,来不及为董小碗脱鞋便转身准备赶回公司上班。
“妈妈你又要走?”董小碗抓住妈妈的裤子,仰头看着妈妈的身体从半开的门缝中小心缩了回来。
“小碗乖,妈妈很快就回来。”
“你每次都这样说!爸爸也是这样说的,但每天都很晚才回来。你们骗人。”
小碗的妈妈没有回答,她当然知道她和小碗的爸爸都不会很快回来。她当然也知道女儿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她低头看着小碗,发现小碗仰望她的目光中闪着泪花。她突然想要抱一抱小碗,想要安慰她的女儿。可这时客厅的座钟敲响了下午5点的钟声,这让小碗的母亲意识到她还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返回公司。她无奈的摸了摸董小碗抓着她裤子的手,在第四下钟声到来前,将那只粉嫩的小手从裤子上掰了下来……
“砰”!当大门被关上时,董小碗的哭声从她背后的门中传了出来。仿佛门的另一侧不是家,而是一锅沸腾的水,锅盖样的门不停的被撞开的间隙,董小碗的泪和哭声便传了出来。
董小碗的妈妈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但加班的时候,她不时的感到自己的手隐隐的在跳动着。好像只要她稍一握拳,手心里便感觉握了董小碗那一团又软又小的手。
董小碗的母亲想哭,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如此。她不知道董小碗的父亲是如何处理这样情况的——也许他撒了一个更大的谎,也许他做了比她还过分的事。可这难道不是为了董小碗好么?也许,她应该在女儿生日那天买一个大蛋糕,买那个董小碗一直嚷着要吃的,三层的那种。想着想着,她翻了翻日历——距离女儿的生日还有两个月。“再忍耐一段时间吧。”董小碗的母亲望着日历说道。
奇怪的是,自从董小碗的父母商量买大蛋糕为董小碗过生日后,董小碗便不再因为父母加班没有人陪她而哭闹了。董小碗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尤其是董小碗的父母回家后惊奇的发现,董小碗的作业再不像过去那般胡乱的仍在沙发上,而是整整齐齐的摆在董小碗的书桌。
董小碗的父母对于董小碗的变化欣喜若狂。他们聚在董小碗的卧室,看着正在酣睡的董小碗,心中对董小碗的成长充满感谢之情。但到底应该把董小碗的成长归功于什么原因,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好一会感谢着董小碗所受到的教育,一会又感谢着他们对董小碗的付出没有白费,或者感谢他们平日里对董小碗的容忍……
“妈妈,妈妈,再给我讲一个故事。”睡梦中的董小碗说起了梦话。她翻了个身,额头冒出的虚汗粘住了她的刘海。
董小碗的妈妈用手拂了拂董小碗的额发,突然发现董小碗的枕边有一幅画。画中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写着妈妈,一个写着爸爸。画里的妈妈和爸爸手里拎着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正对着董小碗的父母笑。
“你告诉了她?”走出董小碗的卧室后,董小碗的妈妈轻声问道。
“我没说,可能孩子随便画的吧?她不是一直嚷着要蛋糕么?”董小碗的父亲道。
“孩子就要过生日了,要不那天请天假吧?”
“我看过日历,那天是周六,加班费比平时要多。咱们也不开party,晚上吃个蛋糕就好了。”
董小碗的母亲犹豫的摸了摸董小碗的房门,最终还是同意了董小碗父亲的建议。
离董小碗的生日越来越近,董小碗也变得更听话了。董小碗的父母回家时甚至发现,家里的地面和桌子是被打扫过的。董小碗甚至把书房的书架也擦了一遍。当然她够不到的地方还是脏的。董小碗的父母同时发现书架里的书有被移动的痕迹,好像董小碗已经可以自己看那些书了。
终于,董小碗生日的这一天来了。董小碗的妈妈中午便把三层的大蛋糕准备好了,只等晚上下班为董小碗过生日。可不凑巧的是,天黑时外面下起了雨。
“你要是早下班,就先回去陪女儿?”董小碗的妈妈给董小碗的爸爸发了短信。
“好的。”董小碗的爸爸简短的回道。
可当董小碗的妈妈等到下班时,却在路上遇到了塞车。回到家时,雨还没停。她从楼下向上望去,只看到自己家的窗户一片漆黑。女儿一定非常伤心吧?这可是董小碗一直盼望的生日。董小碗的妈妈一边想,一边拿着蛋糕向家走去。
房门打开时,屋子里静寂无音。董小碗大概已如往日一样早早睡觉了。董小碗的妈妈想到这里,连忙脱鞋进入厨房,准备将蛋糕摆好后叫醒女儿,为女儿的生日做最后的挽救。还没有开灯,她便愣住了。厨房的桌子上分明摆着一块生日蛋糕。蛋糕是三层的那种,最下面的一层少去了一块,而且借着外面的亮光,蛋糕的旁边似乎还放着餐盘和几枚生日蜡烛。
大概——是董小碗的爸爸买的,可他人呢?董小碗的妈妈打开厨房的灯后,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真是的,提前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接通电话后她劈头就是一通抱怨。
“说什么呢?”电话那边疑惑的问道。
“你人哪去了?”
“我还在路上堵着呢,你先和小碗吃蛋糕吧。”
“那……谁买的蛋糕?”董小碗的母亲问道,她小心翼翼的向餐桌走去。
“不是说好了让你买蛋糕么?你说什么呢?……喂喂?……人呢?”电话另一边,董小碗的父亲聒噪的喊着,可董小碗的母亲并没有理会。她看到围着餐桌摆着三把椅子,餐桌上放着三个餐盘,每一个餐盘里都有奶油留下的痕迹。她又仔细的去看那块蛋糕,发现蛋糕底座上留下的刀印很深。显然,这不是董小碗的力量所能达到的。
“小碗!”董小碗的妈妈下意识的转头奔向董小碗的卧室,发现董小碗的床整理得整整齐齐,董小碗并不躺在床上。
“小碗!”她喊着又跑进了他们的卧室。
“喂!喂!小碗不在家!你晚上送小碗回来时锁门了么?”董小碗的妈妈在几间房间里来回奔跑,一边寻找一边对着电话另一头疯狂的问道。
“小碗不在家?不可能啊,我把门反锁了啊!……你确定小碗不在家?快!快打电话报警!”电话另一头传来同样慌张的声音。
小碗的妈妈挂断电话后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孩子丢了……我孩子丢了……”董小碗的妈妈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这位太太您冷静一下,您孩子在什么地方丢的,大概什么时候丢的,您现在在哪里,我们立刻派人去找你。”
“我住X小区XX号楼,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我一回家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你家了。这位太太,请你冷静。你说你孩子是在家丢的,那你家里有没有失窃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和往常不同的状况?”电话另一边传来警察镇定的声音,同时还有手指在键盘上划过的声响。
“没有……失窃的样子……不过……”董小碗的妈妈重新回到厨房,站在餐桌的旁边。
“我家的饭桌上不知道被谁放了一个蛋糕……”
“蛋糕?”
“对。那种本来是我要买来给孩子过生日的蛋糕。”
“那蛋糕怎样了?”
“蛋糕被吃过……”
“恩……太太您确定这蛋糕不是你家人买的么?”
“确定……”
“好的,太太。请您保护好现场,尤其不要动那枚蛋糕。”
“好。”董小碗的妈妈答应着,可还是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蛋糕被切开的部分。蛋糕手感软软的,的确是蛋糕的触觉。这本应是她买来和小碗一起吃的。但现在小碗却不见了,是谁买的蛋糕,又是谁带走了小碗,究竟是谁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情?一个接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从董小碗的妈妈的脑中闪了出来,她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悲伤,落下了泪。
泪眼朦胧中,她突然发现凳子上有一个小纸人,那小纸人是一个女人的模样,上面写着妈妈。而在这个女人模样的小纸人对面的凳子上,是一个男人模样的小纸人,上面写着爸爸。最后,在第三把椅子上,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小纸人。那小女孩长得很像董小碗,她正开心的笑着,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