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了一篇我们当地女作家文郁发表在小城杂志《青龙湾》上的一个小中篇《幻河》,读完挺有感触,试着分享下。
我对这篇文章产生兴趣是起于它的引子:关于小说名字“幻河”的由来。
作者在引子中对文章的起名作了一个交待:最初叫陪聊,觉得太平淡了;之后由主人公的名字改成了我叫潘小桃(逃),意在表达一个从任何场域中都想逃逸的人的生存状态,但作者感觉她想表达的似乎并不完全如此;作者还想到了流这个名字,意即一切都在流逝,一切都该流逝,但她感觉还是太单一了些;最后作者想到的名字叫幻河。
幻河,意即幻象之河,幻象加流逝之河。作者认为,生命本身是难以定义的,爱情、悲伤、幸福,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无法定义的,我们总在对自己的疑问和对万事万物的疑问中摸索前行,我们有时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实质,但更多的时候实质也是幻象。
我们都在幻象中,但我们似乎总想确定点什么。但又似乎除了不确定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其它一切都难以确定。
而不确定地活下去,似乎是人的宿命。跟不确定保持友好关系则是人的责任。
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决定要看完整篇文章。
因为,我自认为,对作者来说,文章是其用心构建的心灵花园,而文章的名字就是进入花园的那扇门,也同时是作者的灵魂之门,作者对这扇门如此用心,那么,我相信,她的作品一定错不到哪里去。
说说我读这篇小说的几点感触。
其一,《幻河》的表现方式如余华老师的《活着》,通篇采用第一人称来表达。
“我叫潘小桃,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从事的工作就是在倾诉中心做陪聊:每天陪两三个失意的人谈谈他们看起来惊天动地的情感和杂草丛生的内心。
......”
所有的故事和生活都是“我”亲耳听到的或是“我”亲历的,这种以第一人称表达的方式,极有代入感,读起来更有感觉,确实值得借鉴。
其二,小说的内容具有吸睛的特质。
既然文中“我”的工作是陪聊,那紧接着必然会出现一个个娓娓道来的情感故事,或者也可以说是八卦的故事。八卦从来都是人的一大天性,所以对于不能免俗的我们,总还是喜欢偏了头去听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更何况,这还是一种散发着文学特质的八卦,无形中拔高了读者的欣赏品位。
其三,小说通篇的语言风格我比较喜欢。以下节选三个片段。
我与一个刚刚失恋的女生约好的聊天。
“女孩到了。我说:‘你说我听。’
‘是那种透心凉的绝望。我感觉自己正被虚无感所包围。所以我感到这场感情给我带来的是毁灭。’她跟别人不同,采取的是倒叙,并且讲究语言的精准。这跟我当初有点像。
“一个即使绝望的人还在精心地选择词汇,说明她是有力量来面对自己的。因此我对她产生了一定程度的信心。
......”
我与一个抑郁症男孩的聊天。
男孩向“我”倾诉了他的抑郁症的来源。他一到少年时便被父母教育要克制自己,不能够发脾气,不能哭,于是便不会再哭也不会再愤怒,快克制不了的时候,就迅速地微笑,久而久之,他成了一个优秀的孩子,也同时成了一个面具孩子。
他的女友说他是塑料人,跟他分开,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我有个强烈的冲动,就是想抱着他哭一场。我感到自己的眼泪都快涌上来了。我顿了顿说:如果你是我的亲人,我会跟你一起好好地哭一场。
“我说这话,不只是安慰。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在不允许自己哭的路上走了好久好久了。
“从今天起拿开脸上的面具,该不高兴就不高兴,该抗议就抗议。先做男孩,有点情绪、有点不成熟的男孩。至于做男人,那是一生的事,一生漫长,不着急。
“我也一样——我不是什么成熟的女性,我也有小女孩的那一面,今晚回去,我得好好哭一场,让她撒撒野。
“最好下场雪,在雪地里撒个野。
“男孩迟疑着点点头,第一次没有笑。”
文章的最后——
“一个十二月末的一天,天气晴好,我决定一个人出去走走。在河流边,我自斟自饮。二锅头的辛辣让我感到自己热血沸腾。此刻,我不想哭,我只想唱。
......
我把最后一滴酒喝完之后,一抬手把酒瓶子扔进了河水里。明天,我不去想它,它能来就来吧。
这种清冷的语言基调,具有穿越人心的力量;清冷中透出的智慧和温暖,又瞬间能让人的心和血活络起来。
当然,这种陪聊,本来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陪聊”。
其四,作者借小说表达自己的高明之处。
我揣摩作者写作这篇文章的初衷。如前所述,作者在文章的引子中所写:生命本身是难以定义的;不确定地活下去,似乎是人的宿命;跟不确定保持友好关系则是人的责任。
然后她用“八卦”的角色和内容,来完成她想讲的一个又一个故事。她是这种私密聊天中的倾听者,同时也是参入者,她借助这种参入,来完成她所想要表达的真实内心。
这是一个多元的社会,存在着形形色色的情感纠葛及随之而来的心理问题,如何去应对杂草丛生的情感?作者以自己的态度,尝试着用这种方式去作一个并不算解答的思考,也算是一种抛砖引玉的用心吧!
如同作者的初心,“所以最后,潘小桃获得了奇异的力量——那是在看透虚幻与虚无之后,依然饱满活下去的内动力。”
至此,作者——“我”,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我”欲表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