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的夏天,天气阴暗多雨,缺少了阳光的夏季,总让人心中充满了不适,窗外雨天迷濛,室内清凉恬静。闲赋家中,一人听雨读书,享受难有的独处,一本书,一杯茶,无数雨滴将盛夏变得凉爽,坐拥绿植簇拥的阳台,品读名家作品,思绪随文章而动,我仿佛又看到了阳光下树荫处吃草的牛群。
天放晴的时候,喜欢去乡村转转,有时从早到晚独自一人沿平坦的通村公路穿村过户,感受沿途的风景和村庄的寂静。走走停停,幽长的公路上只能听到自己独行的脚步声,走过很多的村庄,阳光洒满了古老的树木,风吹过山岗,人烟稀少。峰回路转的崖边,我看到鸟儿飞过。老屋旁的一两声犬吠,透过被茂林修竹围绕的房顶檐角传到了我的耳朵,我沿小路朝房舍走去,满脑子充满了树荫下老人纳凉,小孩在院落里玩耍的温馨画面。我手执一根木棍朝被竹子环抱,若隐若现的院子走去。我听到老人呵斥狗的声音,进了院子,阳光透过树梢斑剥地洒满院落,老人友善地招呼我进屋,狗也温顺地摇尾随后。
原来这优美的院落里只有老人与狗面对青山,见有人来,很是高兴,和老人攀谈中,说老伴去世,孩子在外打工,老人七十多岁,自己在做饭,半块洋葱,几根豆角,还有一股自己做的面条,火盆上支着一只有手柄的小锅,几根柴火在锅下燃烧,并热情地招呼我自己倒水喝,我给自己的水杯里添满了水,老人的饭菜非常简单,面条配上自己炒的菜,素的只有面和豆角的颜色,一再地让我吃一碗,我婉转地拒绝了,一边吃饭一边攀谈,说到自己的老伴,几度哽咽,逝者己去,孩子聚少离多,老人孤独的模样伴随着狗声荒芜了世界,草色连天的乡野寂寞了家园和远方,看着老人我突然有点落泪的伤感。
麦子从绿变青到黄,麦芒因缺少了阳光的暴晒而变得灰色柔软,旷野因缺少了人气而变得安静落寞。走上高岗,风从树稍间吹过凌乱了我的头发,人烟稀少的村庄一个接着一个,散落在公路两边疯长的树木深处,透过树的缝隙,田园静悄悄的,衰落中呈现出美伦美幻的光芒,风吹麦浪人声牛哞交响的丰收场景,只存在脑海中的回忆里。草色茂盛的生长在阳光之下,任飞鸟蝉鸣深处,流云划过山脊,家山高远寂寥。
坦途直达“任是深山更深处”的村庄,用于碾场晒粮的大场上,原先只能在城市存在的休闲广场,现在童话般地长在了故乡的村落,亭台楼阁,瓷砖铺地,曲径鲜花门廊,闲散的健身器材旁空无一人,文明之光照进了现实生活,村庄的外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村庄的灵魂却让人感觉越走越远,找不到了归家之路。我一人静坐在繁花之下,听牛哞之声响彻在儿时的记忆深处,村庄安静地犹如我独居的阳台。我看不到牛,也看不到人,满眼是梦幻般的美景和静寂。
阳光吋而透过云层,几声蝉鸣,将我从幽远的梦里唤醒,望着眼前童话般的存在,我身心恍惚,蝉声渐浓犹如波浪感染着每一只沉睡的蝉,瞬间从山村的那边越过我的身旁淹没了整片丛林,收获的季节,村落人少的可怜,任凭丰饶的土地上生长出廉价的粮食,缺少了播种和收获的喜悦,村庄变得不伦不类。
村庄在繁花中己老去,土地在肥沃中荒芜。诱惑在互联网的世界里蔓延。一条条整洁的乡村公路联通着北上广及乡村周边的各大城市,太多年轻的一代逃离了家园,逐梦在远方的诗情画意里,故乡只是在当下的历史大潮中扮演着游子归来的精神依托和肉体疗伤的场所。但故乡的温情仍在,因为那里还有父母亲无私的厚爱和他们渐老的背影。
穿过了无数的村庄,任牧草疯长,再也看不到牧童的身影,听不到牛群暮归的铜铃声了,我在村庄里越走越远,一个人的村庄里,草色连天荒芜了我的世界。看渐行渐远村中发小的村小,融入了村外更大的世界,科技之光已将村庄照亮,原先的封闭瞬间被网络笼罩,村庄敏感的触觉己伸向了遥远的都市深处,把握着时代脉搏,分享着成长与收获,感受着悲欢离合与艰辛拼搏。蝉声如涛响彻树林深处,我手握蝉脱空壳听喧闹之声。突然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诗: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让这首《送友人》寄托我对故乡的深情祝福和远去的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