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功之臣

霍延川给的三天查案期限，第一天已经过半，可是顾一在查看了被毒死的府兵和庄阿大的尸首过后，依然毫无头绪。他本就从没见过尸体，再加上病情反复，即便腹中觉得饥饿，此刻却毫无食欲，胡乱吃了几口饭，要不是萧云儿在旁盯着，那苦涩的药汤他也喝不下。

顾一思忖着，想要从尸体入手，恐怕难以再有突破了，得要换一个思路才行。既然查不出作案手法，那就找找动机，看看谁杀霍延川霍利最大。

他把想法说给了萧肃听，萧肃略一沉吟，要说霍延川死了谁能获利，那范围就大了去了:外有北周、南乌等国视他为眼中钉，内有戍刑司、监理司以及礼、工、吏、户、兵、刑六部视其为肉中刺，就连都护司内部，如果霍延川死了，想要取而代之的都大有人在，要是想从动机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顾一听萧肃说完头都大了，这霍延川也太牛皮了，这得多讨人厌才跟个过街老鼠似的，谁都想逮着锤一顿，就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都护司掌印的？

萧肃道：“即便有许多势力对霍大人不满，但最信任他的人是当今圣上，当年皇上力排众议，把都护司交给他，对内拱卫京师，对外平息祸乱，即便树敌无数，但没人敢动他分毫。”

顾一问道：“戍刑司和监理司是干什么的？”

萧肃闻言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大梁人么？怎么连戍刑司和监理司都不知道？”

顾一翻了个白眼，心说老子当然不是什么狗屁大梁人，老子是21世纪的中国人，谁知道你们是个什么鬼朝代？但他知道说这些没用，也懒得跟他掰扯这些，便道：“六部我知道，但我没来过京城，还真不知道另外两个司是做什么的，麻烦您给讲讲？”

坐在旁边的萧云儿接话道:“大梁三司六部，分别是都护司、戍刑司、监理司以及礼、工、吏、户、兵、刑。三司中只有都护司独立在外，有拱卫京师之责，可调动左右王师，司内四宫卫皆有旗兵，不受六部牵制，换句话说，京城大小事务都可以管；戍刑司接收重刑要犯，是京城里最大的监牢；监理司监察百官，乃情报暗探之所。”

顾一听后喃喃道：“难怪都想要他死，原来都护司才是最高的权力机构，高处不胜寒啊！”

他又道：“多谢云儿姑娘指教。对了萧大人，你刚刚说，如果霍掌印被害，都护司内想取而代之的大有人在，那都是些什么人？”

萧肃道：“按制，都护司下四大宫卫掌旗，都有继位掌印的资格”。

顾一道：“都有资格，那也包括你咯！”

萧云儿道：“我哥哥虽有资格，但他没有争权夺利之心，要不然也不会接手南宫卫了。”

萧肃示意萧云儿不要多说，又转对顾一说：“萧某自然也包括在内。”

顾一心想，这萧肃看起来确实是淡泊名利一些，至少比起丁桓要强多了。想到丁桓那副嘴脸，他就无名火起，于是又问道：“那丁桓呢？如果霍掌印死了，他成为新掌印的胜算大不大？”

萧肃道:“北宫卫负责京城外部戍防，有六旗铁卫，在四大宫卫中，确实最被倚重。”

萧云儿接话道：“再加上丁桓母族乃当今皇后一脉，其父丁泰是监理司掌印，长兄丁珩在戍刑司掌管天牢，丁家势力之深，非其他三宫卫可比。”顾一听完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丁桓有这么大的背景，难怪在议事厅如此嚣张。

萧肃又道：“丁桓没有刺杀霍大人的必要，即便以他现在的家族势力，他也动不得霍大人，况且如此简单的方式，也不像是丁桓的手笔”。

顾一怔怔地望着满屋子的案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原本以为可以从动机着手查，可听萧肃兄妹说完，像是谁都有嫌疑，但是谁又都没有嫌疑，一下子又进入了僵局之中。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丁桓一定脱不了干系，可是干系到底在哪里呢？

顾一思索良久，突然想到了戈台，于是又问萧肃道：“戈台是什么地方？”

萧肃道：“你不是从戈台来吗？怎么还问我。”

顾一道：“我除了知道那里有三十四户人家，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肃吃惊地望着他道:“你昨天性命不要的保护戈台，闹半天你不是戈台人？”

顾一叹了口气道：“我虽不是戈台人，但我确实是戈台来的。你查一下”。

萧肃闻言，便让衙兵找来戈台地方志，放在顾一面前，道：“戈台地方志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顾一把厚厚的一层书册移到身前，翻了几页随即又合上，嬉笑道：“那个什么……我看不懂，能不能帮我念一下？”原来这大梁文字并非现代简化了的汉语，而是类似小篆，顾一虽然本科毕业，但认一两个字还行，可这密密麻麻一整本，他哪里看得懂呢。

萧肃心说这小子还得寸进尺了，从昨天跟自己回家，到今天这一通东问西问，言行间竟然毫不客气，哪里还有个涉案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掌旗呢！

但眼下破案要紧，计较不了这许多，于是便道：“你不识字？”

顾一道：“识字当然是识字，但是你们这个字，我还真是不认识。你不帮我念，我又看不懂，这案子还怎么查呀”。

萧肃本欲发作，却又苦于时间紧迫，不得已拿过地方志来，结合自己所知，把戈台大致的状况讲给他听。

这戈台原来是京郊荒地，二十年前，先帝崩，梁帝继位，铁王爷萧焱以勤王的名义挥军十万入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当时尚为都护司北宫卫掌旗的霍延川率领左右王师八千余人，将萧焱的主力部队挡在梁城西门外，“虽身死，不退半步”，八千将士死伤殆尽，终于等到援军，才解了京城之围。但是梁城西门却因这一战损毁，还累及周围百姓，死了数千人。战后幸存下来的一些重伤者，因无法辨识是梁城百姓，还是潇焱的叛军，故而都被暂时安置在戈台，这一安置就是二十年，中间有人搬走，也有人迁入，早已分不清当初安置在戈台的人是哪些了。

顾一思忖，原来这小小的戈台，还有这般历史。要说难怪梁帝信任霍延川，敢情他是立过如此大功。可这跟霍延川遇刺有什么关系呢？丁桓又针对戈台，是有意还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