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疼难忍,去医院挂水。可因自己疏忽未戴口罩,在拥挤的输液室被传染了重感冒。医生看着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声:“你确实得注意,你自己能扛无所谓,但千万不能让你父亲被传染,他那身体是真的不能感冒,不然到时候你们两个都遭罪。”我很感激他的关心,毕竟是同班同学,我连忙说:“是的呢,说起来都是晓得情况的!”
夜来悠悠入睡,可并不踏实,恍恍惚惚间,感觉正骑着小电驴回家,突然力竭摔倒,瞬间自己就飘在半空,看到倒在地上的电瓶车和另一个自己——我去!什么情况?这是穿越剧看多了,自己也在挂水回家的路上,挂了……?
一下子,惊呼声四起,围观者陆续赶来,这很正常,我见怪不怪。突然不知哪里飘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来跟我搭讪,我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飞:“起开!我有老公!哪来的登徒子,别毁了老娘一辈子的清誉!”我这人坦坦荡荡,最不喜欢搞暧昧,行得正坐得端,真真正正的始终如一、对得起老公。约摸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望见祝老板姗姗而来,看着那张平静中略显惊愕的脸,我忽然从灵魂深处蹿出一股深深的疲累感——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好好睡一觉!本来嘛,他当了一辈子甩手掌柜,这次也该他独当一面了。我不管他把我的身体如何处置,土葬、火葬还是天葬,我都无所谓,反正有一个人善后就行了。我悠悠飘走,那些现实世界的人仰马翻、兵荒马乱,终于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只是被自己灵魂深处的一缕牵挂扯醒。我懵懵懂懂来到父亲家,初春的天气仍然清冷,我本能地来到厨房,想拿起柴火和火钳,想烧饭给父亲吃,烧火炉给父亲烘,可我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动任何东西,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父亲都看不见我。那一刻,我万分愧疚:对不起,父亲!女儿不孝,竟然丢下了年迈的你,让你在耄耋之年无所依靠!正在这时,姐姐来了,对父亲说要请保姆。我一拍脑袋:对啊!除了我,父亲还有大女儿和儿子,他还有退休金,他们自会把老人的生活安排好的。我已经尽心竭力照顾了他十年了,真没啥愧疚的。
我赶忙转头回了家,想伺候陪伴可怜的儿子,可我依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看着无法自理的孩子,我痛苦万分:对不起,孩子!是妈妈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但我却不能陪你到最后!再也不能在你渴时递上一杯水,在你饿时端给你一碗饭,在你冷时添加一件衣服……
悲伤无以复加。
女儿的房间传出哽咽声,难以想象:被我捧在手心长大的宝贝,怎么能承受突然失去至亲的痛苦?孩子刚刚成年,还在上大学,正是依赖妈妈经常指点她生活的迷津,帮她做出一些人生的重要选择的时候。她心情不好时需要我的安慰,取得进步时需要我的鼓励,不顺心的时候更需要我的开解和引导……我的突然离去,对她就像小鸟一下子失去温暖的巢床,当风雨来袭,她却无处躲藏……看着泪流满面的宝贝,我想像以往一样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她,可是我做不到,女儿看不见我感受不到我,痛,痛,痛,撕心裂肺的痛!
剧烈的疼痛把我扯醒了,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床上没有死,只是身体滚烫,到处都痛,胃痛心口痛腰痛背痛头痛腿痛,脸上湿漉漉,泪珠还在滚落,但我却咧开嘴笑了:还好!还好!我没有死!为了我的孩子,我得挺过去!淌过苦难,继续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为他们遮风挡雨!
其实,死何其容易,而活着才是百般艰难。风风雨雨几十年,我战胜了数不清的困难,那些非人的挫折让我遍体鳞伤,但我从来没有屈服于生活的淫威。我曾说过:就算生活给一团乱麻,我也会编成一朵别致的胸花,戴着它跨越一切艰难险阻,最后笑傲人生。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会做一只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之间,高傲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