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雪夜,何晴注定夜不能寐,她久久地站在窗边,看着翠竹,暗夜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泪水,却能感觉到他的心痛。分手这么长时间了,她都几乎忘了翠竹,然而今夜再见,无数的回忆又涌上心头。但她无法拿翠竹和郝建做比较,她对翠竹的那种是是而非的懵懂感觉,和现在跟郝建在一起的笃定,快乐,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然而翠竹往日里那些完全忘我的付出,要说没有感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爱情里,要的不是感动啊!她更需要两个人的心有灵犀,甚至于包括那么一点盲目的崇拜!她不可能始终局外人一般的看着翠竹单方面的自说自画,她想有一个人和她站在一起绘制明天!她不愿意她以后的生活整日里都是吃什么穿什么,她更想有心灵的和谐和思想的共鸣!
何晴无声的落泪,忍着心痛,看那个雪人终于魔症一般的离开,她松了一口气,摸黑躺下,电热毯开关的小红灯发出的光,仿佛暗夜里的一点希望,她默默地祈祷,翠竹能找到属于他的爱情。
那一夜,何晴辗转反侧,无法安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却都是翠竹来回晃动的笑脸。翠竹原来是一个多么爱笑的男孩啊!现在他的脸上写满了阴郁和痛苦。黎明时分,何晴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在噩梦中被惊醒!梦里,翠竹苦苦追逐着她,她逃不脱,到处乌云密布,浓烟滚滚,她失声的喊道“救命!”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满身冷汗,那一刻,何晴突然真切的意识到,她从来就没有爱过翠竹!眼前浮现出郝建和她落满雪花的头发,白了的眉毛,她决定,她就要和郝建相伴一生走下去!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恋爱的进程就加快了许多,终于,在介绍人的撮合下,郝建跟何晴决定订婚了!
订婚那天雪后初晴,冷的出奇。何晴没有刻意打扮,穿着一件普通的蓝色大棉袄,脖子上系了一条大红色的马海毛棒针围巾。头发简单的绑在脑后。
郝建家里自是一番忙碌,郝建的爸爸几天前已经把郝建要订婚的事告诉了单位上的女人团们。档案局这单位,本来就是个闲缺地方,看着占了诺大的四层楼,里面上班的只有八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局长,另一个就是郝建爸爸。其他基本上都是县上当官的老婆或者亲戚,这些女人们,一周来单位也就是一两次,来时必然花姿招展,坐在办公室里争奇斗艳,不是讨论发型化妆品时装,就是八卦县上某官员看上了哪个部局的长发美女。而郝建要订婚这事,无疑成了她们最大的谈资,老郝在办公室时候,自是请教她们订婚需要准备什么,彼此谈笑一番,一旦老郝离开办公室,一个个满脸鄙夷看笑话
“老郝家穷得叮当响,居然还有哪个女孩肯嫁到他家?”
“就是的!那女孩肯定不是丑,就是更穷!”
“哈哈,你看老郝的老婆,一天像样衣服都没有一件!”
笑话完老郝,目标又指向同单位的桂珍“你看看,老郝的儿子都寻下媳妇了,你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夫妻两个都上班,儿子又在交警队,怎么连个媳妇都说不下?”那桂珍满脸不屑地说,“我家儿子眼头高,他家穷的还挑媳妇吗?我儿子要在县上找挑稍的呢!”
一帮妇女团都在议论猜测着老郝家未来的儿媳妇,纷纷给老郝出主意,订婚时准备多少礼钱,带什么礼物去女方家。
老郝听从了建议,跑去对面银行换了一叠新钱,一千块的新票面,揣在贴身衬衫的口袋里,硬扎扎的,实在。他心里又高兴又夹杂着悲哀,高兴的是大儿子的婚姻有了落脚处,难以启齿的悲哀,是家里现在房都没盖,眼看儿子要是完婚,新房设置在哪里?他有限的攒下的几个钱,别说盖房,就是筹备婚礼都不够啊!
老郝上了四楼,看老婆正在床上给他熨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这是他出门的“礼服”,他一改刚才在办公室的谈笑风生,脸瞬间拉黑,老婆头也没抬的继续熨裤子,房间里的气氛一如平日里的紧张,沉重。
老郝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叠新钱,放进抽屉,郑重的上锁,他的这个举动,引来了老婆的一番白眼。是啊!家里就这么两个人,还要上锁,这个男人,一天不但不给她多余的钱花,就是家里的日常开销,都要让她一笔一笔记录在账。二分钱的火柴,两毛钱的卫生纸,她一旦忘了哪笔,对不上账,就会引发家里的战火。而她偏偏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从小在资本家豪宅成长出来的三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些?她的不屈服,在老郝的眼里就是罪不可赦!两个人的生活常是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