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钢丝球

      年轻时候的爸爸,个子很高,有着不输现在当红小生的俊俏面庞,也吸引着一大批女生的喜欢。妈妈的个子有点矮,但是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她却有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境。妈妈说,当时有很多的提亲者,她却因为爸爸的高大帅气,选择了当时穷得饭都吃不起的爸爸。爸爸和妈妈结婚后,就去了苏州打工,爸爸是高中学历,在那个时候,已经算是高学历了,所以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青睐,老板的女儿也因为爸爸的帅气和才华,喜欢上了爸爸,还找到了妈妈,说要给她一笔足够养活我和妹妹的钱,让他和爸爸离婚,但是,我的爸爸却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后来爸爸就离开了公司,回到了家。

      随着我不断地长大,爸爸也在不断地老去,曾经白皙的皮肤经过大地的亲吻,阳光的沐浴,变得黝黑起来,面庞也增添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褪去西装的爸爸,好像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高大帅气,也不再注重打扮,我以为爸爸会选择这样默默的任凭岁月逝去,直到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爸爸的爱美之心才又被重新唤起。

      那一年夏天,知了格外的吵闹,爸爸栽在后山的核桃树也比往年成熟的更早些,每天爸爸都要到后山摘下一大背篓已经成熟的核桃,褪去它们身上青绿的外衣。但是,经过爸爸辛勤灌溉的核桃树好像有了和爸爸一样的倔脾气,又怎么会那么乖乖的顺从呢?青绿的外壳下渗出的汁液浸透了白手套,将爸爸的手掌染得格外的黑,好像在以此宣示它们的威严。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在爸爸手掌上的黑色的印迹却没有随着时间的逝去而变浅。而在这慢慢逝去的时间里,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即将到遥远的东北,踏上求学的旅程。爸爸在高兴的同时,也增添了几丝愁绪。

        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爸爸手掌上黑色的印迹却依然在宣示着它的威严。透过半掩的房门,我瞥见爸爸在房间的角落里来回踱步,还不时的伸出手掌看看,然后低头叹气。那一刻,那个不修边幅的爸爸,第一次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第一次想要重新找回曾经的那份帅气。

        我推开了房门,假装什么都不曾看见,不断地转移着爸爸的注意力,问他我要带什么衣服,带什么鞋子;问他东北的平原是不是跟四川的大山一样美丽;问他北方人是不是每天都吃馒头面条……爸爸好像被我的话题吸引了,和我开心的谈论着我所幻想的一切,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威严的黑色印迹。

        不断地畅想着新的大学生活,理所当然地,我失眠了。半夜,偷偷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我以为是小偷,拿着扫把上的小木棍,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随着门缝里透出的光亮,我看见爸爸被岁月压的有些佝偻的身躯,正拿着香皂一遍又一遍用力的洗着手,旁边还有一些不知何时从池塘里挖来的淤泥,只听过老一辈的说,池塘里的淤泥能洗掉一些平常洗不掉的污渍,但也最多用它洗洗墨水,油渍等等,却不曾想,爸爸居然用它来洗手。

        试尽了各种办法,爸爸手上的黑色印迹终于比之前淡了一些,但是那威严的黑色,依旧是那样的刺眼。爸爸耷拉着头,显得有一些失望,就这样不断地叹着气,沉默了许久。突然,他抬起了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在屋里一圈一圈的打量着,他的目光慢慢的落在燃气灶旁边的那团冰冷的,闪着刺骨的寒意的小小的钢丝球上面,他的嘴角露出了一起欣喜。他抓起了钢丝球,不断地跟手掌摩擦着,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些细小的伤口却依然清晰可见,它们是那么的刺眼,又是那么的温暖。那一刻,我好想冲进去紧紧地抱住爸爸,告诉他,他依然是那么帅气。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面对他,我想,他也一定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我吧。那一个夜晚,我辗转难眠。

        第二天,临出发的时候,爸爸笑着对我说:你看,我差不多都洗掉了,不会给你丢人了。我强忍着泪水,偷偷走进了厨房,把那团冰冷的,闪着刺骨的寒意的小小的钢丝球装进了背包里,那一刻,它的身上饱含着爸爸的温度。我的家里,从此多了一张又一张的洗碗巾,却再也不曾有过那小小的闪着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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