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还在自己的工地忙活,突闻爷爷噩耗,小时候最宠我的爷爷在养老院走了。悲伤之余也怀念一下爷爷的生平。
爷爷自从中风后,已入驻养老院多年,主要也是无老伴,儿女年岁也大了,无暇时时照顾无自主能力的耄耋老人,余生在养老院渡过,也是不得已中最好的选择了。前几次见到爷爷,我的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是孙子。今年95岁了,看到他年华垂暮、风前残烛的样子,很感叹。
爷爷以前算是个喜欢折腾,自我满足,多才多艺,疾恶如仇,带着不少旧社会习性的新时代老年人。真没法准确的形容他。我最深的记忆也就在他60岁上下开始的。
旧社会的人,最重男轻女,爷爷最宠我这个孙子,我姐,从小他几乎一点不宠的。我年少读书,因家里穷,爸妈是“省长”,零花钱几乎都是爷爷给的,他生意经很好,经常做点小生意,赚得快,花得也快,以至于到风烛残年时没有任何积蓄。
记忆中,爷爷做过大厨,卖过水产,做过市场管理员,开过书店(出租书籍,兼卖报刊杂志),开过丧事用品店等等。也是个多才多艺的老人,读过高小的他,能写会说,一把京胡玩得很溜。曾经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小品《三房媳妇》红遍北仑,演了不知道几场。大概是讲述了三个儿媳妇对待公公不同时段的各种态度,反应了社会的一种现象,我在儿时也是亲身看过,很震撼的一出戏,和当时小港文艺界三大花旦一起演的,何老师、阿庆和小港越剧团的一个美女。一把京胡自拉自唱,在北仑文艺汇演上,击败最有实力夺冠的阿庆嫂,获得一等奖。在老年协会常年给老人们讲宁波走书,那时还不知单田芳等专业人士,只见爷爷惊堂木一拍,口水四溅,刀枪棍棒,千军万马皆在口中喷涌而出,听得台下叫好连连。
三三两两从父母辈处也了解一些爷爷的身世。以前因为疾恶如仇的性格,经常写材料告一些领导人,在那个神鬼颠倒的年代里被评为反革命,去江西劳改过。以至于儿女们受到的牵连之苦也很深刻。后来虽被平反,但是时光不会倒流,很多事返不回去了。
说起他劳改之事,有个小插曲。多年前的一个春节,上海姑妈等亲戚都聚在小港过节,爷爷突然跟我们讲起一个故事,说他曾经在江西劳改时,救了梅兰芳先生的儿子梅葆玖一命,大概情况是梅葆玖掉进了那种爬不上来的沼泽坑,爷爷扔了一根光棍拉他上来的。最后成了朋友,后来去过几次北京,平反也是靠梅葆玖打招呼。这个故事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讲出来过,没有人听说过,一板一眼,像真的一样,我们全部人也是哈哈大笑,反正他会讲走书,就当他讲走书好了。
后来还跟我们年青人探讨英文,我们很奇怪他怎么会懂英文,结果说起来还真懂那么几个。爷爷说以前到上海混生活,跟着他的舅舅去码头做过生意,揺着船绕着外国轮船卖小东西,外国人问“How much?”,他就答“five dollars”,然后成交。
上海可能是混了好多年的,爷爷是在上海中华造船厂退休的,每次去上海,都装作很熟的样子,整个上海的地理交通都好像在他掌握中。上海话是一句没学会过,偶尔的几个常用单词,也是灵桥牌的。幸好上海老一辈的人大都听得懂宁波话。
我记忆中,爷爷在小港算是一个名人,整个镇上或村里,提起他的名字无人不晓。他也喜欢找事,就像北京的“老炮儿”,也算一个小港“老炮儿”吧。无论是坏名声还是好名声,但至少也是他的做人风格,也成为了一个他的传说。
2018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