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正宗回回”之争---叙利亚战争1400年
小武点了点头，皱眉道：“不错，这样培养和历练出来的马木留克或者说古拉姆，生来就注定是战士，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是惊人的。不过总体来说，异族军事奴隶似乎并没有帮助阿拉伯帝国或主人延长多少统治时间。不知道我这样说到底对不对？”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微笑道：“对于阿拉伯人来说，古拉姆似乎是个‘引狼入室’的制度。在几乎所有苏丹国里，权力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落入异族军事集团的手中，无论其主体是突厥人、波斯人、还是太和岭人，总之权力会慢慢地远离阿拉伯人而去。”
“不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本来就是真理，在世界历史上权力逐渐被雇佣兵所攫取的例子是屡见不鲜的。撇除对于阿拉伯人的意义不谈，古拉姆制度对于防止回教的消亡还是具有极大意义的。毕竟有坚定信仰的战士才有战斗力，马木留克有时候会不忠于主人，那他就更加离不开回教，否则就不知道是为谁而战！”
小武恍然大悟，点头道：“没错！所有的马木留克，别的事情可能忘记、只有作战和宗教活动这两件事情，绝对不会忘！这是阿拉伯主子给他们从小灌输伊斯兰思想所形成的习惯！”
图表14马木留克的大致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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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点了点头，笑道：“对于帖木儿来说，马木留克是西征必须击败的对手。好在对方跟金帐汗国的联盟已经瓦解，错失了利用帖木儿北征时后方空虚的机会；如今大军已经腾出手来了，正好各个击破。”
“只是，一直以来帖木儿惯用的宗教手段却不灵光了---因为无法宣称对方是‘假回回’而让本方获得道德高地。因为众所周知，马木留克就是‘真回回’！所以帖木儿也就假装‘忘记了’维护回教的使命，摇身一变，重新化身为‘蒙古人’来讨伐叙利亚，从而顶替旭烈兀的后代、继续完成当年未尽全功的蒙古第三次西征。”
小武哈哈一笑，心领神会道：“帖木儿的政治身份真是一直在变化、永远不确定呀。不过叙利亚一带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间圣战的核心地区，也是伊尔汗国、马木留克、东罗马交相征服的地区，人民早就习惯了战争，其备战的程度应该是很高的吧？”
图表15马木留克王朝的诸多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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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捋须微笑道：“确实如此，马木留克经营此地已有一百多年了，大马士革和阿勒颇两座名城都是城防非常坚固。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帖木儿的西进，因为金帐汗国的破灭让他已不必留手，大可将全部主力用来对付马木留克。于是1400年冬，河中大军越过了伊拉克，迅速包围了阿勒颇城墙。”
“按照马木留克一贯的防御体系，有警报的城市会发许多信鸽飞去埃及，动员驻扎开罗的主力军队沿着地中海东岸北上。坚城固守加上野战配合，往往令敌军无法持续，不得不败退回家。这一策略从拜巴尔时代就已确立，并且屡屡击退了伊尔汗国对叙利亚的进攻。”
小武点了点头，赞道：“敌军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入坚守的城池，然后从埃及赶来的精锐大军在野战中袭敌后方，与守城军队互相配合、里应外合，的确是非常好的策略！帖木儿又如何应付呢？是不是围城打援？”
八角微笑道：“为了配合这一策略，以前的马木留克就在地中海东南岸修建了一条大道；邮差们花4天可以从埃及跑到叙利亚，而大军也只需要7天。然而这一次，让紧急出动的万余开罗援军非常震惊的是---他们刚刚赶到大马士革，阿勒颇已经陷落了！”
“虽然阿勒颇城头上也设有投石机，并且将大石头投入了帖木儿所在的中军营，极具挑衅意味；然而结果只是激怒了火力是其数十倍的城外投石机，于是将无数石块反向投掷入城，导致城市防线被砸得稀烂。”
小武皱眉道：“阿勒颇是没办法收复了吧？那么马木留克作何反应呢？”
八角捋须道：“当此之际，马木留克只能加强大马士革防御工事，等待帖木儿前来攻打。不过大马士革的城墙更加高大坚固，箭矢、投石器和石弹也都储备充足，固守起来也是块难啃的骨头。然而当河中大军乘胜前来，包围了大马士革以后，出乎城里人预料的是---他们并没有攻城，反而过了几天就拔营撤退了。”
“这个原因在于---帖木儿知道本方硬攻的把握不大，而且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功。马木留克也将帖木儿的军队看成类似以前伊尔汗国的蒙古军，而守将对如何应对蒙古军很有经验。再者帖木儿进军极其迅速，更显得跟蒙古人的战术没有区别，这也会影响守将的判断---帖木儿也知道这一点。”
小武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帖木儿的战术其实与蒙古人不同？”
八角大笑道：“蒙古人最擅长快速的野战，并且以轻骑兵为主；而帖木儿擅长的却是多兵种混合作战！故马木留克守将坚信---帖木儿大军无法攻克大马士革，并且由于在阿勒颇的损失很大，野外也没有物资补充，所以无法持久，于是才会退兵。”
“另一方面，帖木儿还伪造了新征服的伊拉克地区开始叛乱的消息---由于后方不稳，所以他们急着撤军、回师弹压。并且由于军种繁多，撤退时步兵、骑兵散乱，骆驼队走出了奇怪的路线，攻城队奉命将攻打阿勒颇时使用的众多投石机都拆了，零件和石头扔的到处都是。”
小武大惊道：“原来帖木儿的意图是想诱惑敌军出城追击，然后布下口袋阵灭敌？也难为他的军队表现得这么逼真呢！这么多不同兵种的人马，又怎能做到假撤退而不是真撤退？”
八角呵呵大笑道：“帖木儿到底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除了他自己，别人是无法分辨的。因为戏演得多了，假的就跟真的没有区别。”
“虽说伊拉克叛乱是放出的假消息，但是事后证明，伊拉克地区真的在叛乱！巴格达人民以为帖木儿被马木留克击败了，所以就开始暴动了。这也是后来帖木儿无法继续进攻埃及的原因，因为后方的确不太稳定。”
小武失笑道：“还有这等事？”
八角捋须道：“另外，帖木儿也不可能给追兵设下口袋阵。因为马木留克十分熟悉蒙古人的战术，即使追过来也是小心翼翼的，断然不会落入陷阱。”
“而且撤退一方有那么多的散乱步兵和骆驼队在附近，马木留克骑兵大可不必追很远就能打击尾大不掉的敌军，让对方顾首顾不了尾。再者，攻城队也是真的在拆投石机，并不是在表演。因为帖木儿认为投石机是不可能打破比阿勒颇坚固得多的大马士革的，所以放弃了这一攻城方法。”
小武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是如此繁杂的大军在撤退之时，稍一不慎就会成为灾难。这对双方的主帅的判断和执行力都是一个大考验呀。结果马木留克还是去追了？帖木儿又如何处理呢？”
八角捋须笑道：“帖木儿的真实想法就是---硬碰硬的野战，并没有期望对方是傻子。根据探子给出的消息，对方骑兵不过万余人，只要能够引出城并在野战中互相消耗，就算已经成功了。设不了口袋不打紧，一些兵种被对方打烂了也不打紧，全歼不了对方更不打紧，只要再埋伏一路人马让对方回不了城就行。”
“如此一来，无论对方骑兵是战败了、还是耗不下去了，反正也撤不回城去了，只能败回埃及那个方向。这样大马士革便成为了孤城。”
“这是一个苦肉计---必须要有很大的付出，对方才肯出城追击。而在帖木儿这边，其它兵种皆是诱饵，只是为掩护殿后的骑兵获得一个机会---与对方正面硬拼的机会。”
小武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此战的关键还是骑兵决战咯？马木留克的骑兵实力很强、威名远扬，帖木儿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扬短避长呢？这个苦肉计的风险很大，万一骑兵打不过马木留克，摆出的烂摊子很可能演变成真正的大溃败！人数再多也没有用！”
八角呵呵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帖木儿的自信总有其道理。当马木留克连破河中大军殿后的几重防线之后，他们才见识到了帖木儿的杀手锏---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原来几路突厥人和花拉子模的轻骑兵并不是真正的主力，隐藏起来的重骑兵才是帖木儿的依仗。”
“马木留克当然也有重骑兵，并且此前所向披靡；但此时双方肉搏之下，发现彼此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必胜把握。只是，尖刀撕不开对方的防线，让追击战变成了消耗战，这就等于是追兵输了。”
“毕竟帖木儿的大军有着人数优势。激战了几个时辰之后，马木留克大军决定后撤。但是出乎意料，在这几个时辰里，河中的‘散乱’步兵居然就地设立了反向工事，阻止他们回归大马士革！于是这些骑兵只得败回埃及去了。”
小武恍然道：“原来帖木儿是这样的想法！他的兵马数量很多，按照下象棋的策略，他更喜欢‘兑子’战术！---将对方的骑兵引出来、再用本方的骑兵与之‘兑掉’---跟攻城比起来、这可要划算得多了！”
八角笑道：“在‘奸计’得逞以后，志得意满的帖木儿再度回师兵临城下，准备接受大马士革城的投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失去埃及援军的大马士革人民仍不肯投降，而是坚决死守。于是帖木儿大怒，命令攻城队将拆掉的投石机都重新组装起来，日夜不停地攻城。”
“在其后一个多月里，帖木儿大军将攻城的十八般武艺使了个遍，包括骆驼队运来了大型希腊弩炮，又将‘希腊火’（燃烧弹）投入城中，还新造了大型攻城锤和云梯，挖掘地道动摇城墙等等。但是城中的灭火措施很出色，并且能引水淹没地道，投石机和复合弓的压制性火力十分了得，让攻城军队死伤无数而毫无寸进。”
小武似乎非常神往，轻轻喟叹道：“这可能是欧亚之间最精彩的攻城战和守城战了，到底是‘盾’厉害还是‘矛’厉害呢？”
图表16大马士革攻防战的器具样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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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捋须笑道：“最终，帖木儿一方还是想出了令人惊叹的攻城法！他们收集了所有能够找到的酸醋，并且持续不断地投掷到城墙上；当城墙被腐蚀得差不多时，再以攻城锤猛砸，最终将大马士革城打开了一条裂缝。”
小武大惊道：“用醋酸来破城也行？帖木儿用兵也太神出鬼没了吧！”
八角撇嘴道：“城破之后，帖木儿下令大搞‘行为艺术’---聚集了城内2万余颗首级堆砌金字塔。同时还将大清真寺里的众多伊斯兰法学家集体杀害，因为正是他们在组织守城抵抗。此时，他用蒙古人的手段将‘真回回’们彻底镇压，就丝毫不提宗教名义了。”
小武摇了摇头，叹道：“帖木儿实在是太‘实用’了。他完全尊奉蒙古人的‘一实胜二和’原则。无论他怎么标榜自己是虔诚的回教徒，都不能掩盖其消灭一切‘不听话’回教徒的行为！”
“帖木儿应该是一个‘世界征服者’---无论敌对者是谁，他都要去消灭。唯一的区别只有能灭还是不能灭而已，此外所使用的一切的身份和道义都只是手段！”
八角呵呵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在对付马木留克之时，帖木儿只能说自己是蒙古人；但在对付下一个敌人、奥斯曼突厥之时，他又可以再度变身，化身为回教秩序的保护者。” 小武精神一振，笑道：“是吗？他又如何去攻打奥斯曼突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