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梦吗?”康斯坦丝·邓拉普仔细端详着问话之人,容貌和举止仿佛暴露出了性格中崭新的一面。
德·福雷斯特·卡斯韦尔夫人是一位40多岁的迷人女士,两人在市中心一家商店的茶室里偶然结识,事后证明,她们住得很近,是邻居。
“我有过一些相当奇怪的经历,米尔德里德,”康斯坦丝试探性地坦承。“嗨!”
“因为……”另一位女士犹豫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不如告诉你!昨晚,康斯坦丝,我做了一个最奇怪的梦,印象太深了,总是忘不掉,我试了一整天。”
“好像有一堵墙,”她接着说,“路上一堵窄墙,我无法越过它。我试了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地。然后,我似乎被某种动物追赶,半牛半蛇。我跑,它紧跟其后。好像看到一群人,我觉得如果能跑到那群人里去,就会很安全,甚至可能翻过那面墙,接着……我醒了……几乎在大声尖叫。”
女人脸色惨白。
“亲爱的,”康斯坦丝反驳道,“你不能这么想。记住……这只是一场梦。”
“我知道它只是梦,”她说,“但你不知道它背后藏着什么。”
米尔德里德·卡斯韦尔不时向康斯坦丝暗示自己的婚姻生活越来越不和谐,但康斯坦丝已经习惯了静听倾诉,一直保持沉默,心知这位闺蜜会把事态进展及时披露给她。
“你一定猜到了,”卡斯韦尔太太结结巴巴地说,“福雷斯特和我的关系不太好,我们越来越疏远了。”
康斯坦丝听到自己所观察到的情况被坦诚地陈述出来,感到十分吃惊,她想知道这对夫妻貌合神离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事实上,尽管她只与朋友的丈夫谋面过几次,却很喜欢德福瑞特·卡斯韦尔。事实上,她惊讶地发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在这种日益增长的不友好中,米尔德丽德自己是否完全是无可指责的?
米尔德里德·卡斯韦尔从腰带里抽出一小张报纸递给康斯坦丝,这似乎对她自己并不重要,但又好像能更清楚地解释她的想法。
康斯坦丝读到:
卡桑德拉夫人,蒙着面纱的女预言家
戴着双层面纱问世,在埃及和印度接受神秘教育。无需提问,即可说出你的姓名,读懂你的秘密问题,说出补救办法。解析梦境,快速消除生活中的重大问题。失败者逆袭成功,分开者再次相聚,为生活、爱情、婚姻、离婚、生意、投机和投资等一切事务提供建议。破除邪恶,伸出援手,帮你的资金找到安全投资渠道,事成之前不收取任何费用。如此公道,独此一家。
静修处:
西区47街。
“你不跟我去卡桑德拉夫人那儿吗?”康斯坦丝看完报纸,卡斯韦尔太太问道。“她似乎总对我很好。”
“卡桑德拉夫人是谁?”康斯坦丝问,重读着广告的最后部分。
“我想你会叫她梦医生,”米尔德里德说。
求助梦医生解决生活难题,对康斯坦丝来说,是一个新理念。她犹豫了一下,接着简单答道:“好,我去。”
“静修处”刚好位于朗阿克广场附近,周边是一圈冒牌货商店。然而,住所前的一长队汽车为卡桑德拉夫人的事业繁荣提供了佐证。他们走进黄铜包边的玻璃门,在一楼转角处向巫师家走去。当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公寓后面的背阴处时,康斯坦丝有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顺利地被请入内室,一位肤色略深、声音柔和的服务员接待了他们。
卡桑德拉夫人的公寓昏暗神秘,只有几束琥珀色和玫瑰色的电光,房间是已有几个女人。当他们进入时,康斯坦丝注意到其中充斥着一种特殊的、梦幻般的气味。女人们似乎没有什么急事,时间不知不觉地流淌,整个地方设计得很有技巧。没有噪音,双脚陷在半英寸厚的地毯里,椅子和沙发散放在四周。
有轻烟冒出,康斯坦丝意识到有些人正在抽一种镶金边的小巧卷烟。这一切着实过于做作了。
卡斯韦尔太太从女仆手里取过一支烟,康斯坦丝也照猫画虎,但吸了一两口之后,她便把烟灭了,随后又弄来一支,留作后用。
事实证明,卡桑德拉夫人身材修长、面色苍白、头发乌黑、眸子精光闪烁,这双眼睛可能是其成功的主要原因。她穿着一件紧紧地贴在身上的紫绸家居长衫,喉部佩戴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钻石垂饰,纤长的手指也散发出光彩。
她伸出双手迎接米尔德里德和康斯坦丝。
“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夫人柔声道,将她们带进一间密室。
卡斯韦尔夫人坐定,神态如同神殿里的祭拜者,康斯坦丝则好奇地四处张望。
“夫人,”她稍微有些颤抖地开始说,“我又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你这个可怜可爱的灵魂,”夫人抚慰着,摸着她的手。“告诉我——一切。”
卡斯韦尔太太很快把曾经讲给康斯坦丝听的故事又倾诉一遍。
“我亲爱的卡斯韦尔夫人,”故事结束后,女祭司慢慢地说,“所有事情简单至极,他的爱已死,这是你担心的,但既成事实,那面墙是他为你竖起的。试着忘记这件事,忘了他,你会过得更好,世界上还有其他东西……”
“啊,但要是没有钱,我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卡斯韦尔太太轻声喃喃。
“我知道,”夫人回答。“正因为此,许多女人才不得不和畜生在一起。一旦财务和经济独立,女人将是自由的,这是惟一生路。现在,听着。你想自由吗——在经济上?你还记得来过这儿的那位可爱的戴维斯先生吗?对?如今他是我的老客户了。他是经纪人,每投资一家企业,都先找我咨询。就在前几天,我听说他在代理联合拖车公司的股票,目前已经上升了五个点,还会再拉高十五个点。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一张他的名片。让我看看……是的,可以做,你们两人也会走运的。”
康斯坦丝心不在焉地听着,忙着四处张望。房间里摆着一个书柜,她看到里面有不少书,目光不再游走,审视着它们的书名。她惊讶地发现,在老式解梦书中间,放有几本现代心理学著作,尤其是关于梦的解析。
“当然,卡斯韦尔太太,我不想催你,”夫人说。“我只是指给你一种赢得独立的方式。你知道,戴维斯先生是个完美绅士,彬彬有礼,人又可靠。我知道,如果你听从我的建议,去见见他,一定会成功的。”
米尔德里德一时无话,但在起身临走的时候说,“非常感谢,我会考虑的。不管怎样,你让我感觉好多了。”
“你真是太客气了,”巫师低声说。“很遗憾不能留你了,但我确实还约了别人。请下次再来——和你朋友一起。再见。”
“你觉得她怎么样?”卡斯韦尔太太在街上问。
“异常精明,”康斯坦丝心存疑惑地回答。
卡斯韦尔太太立刻抬起头。“你不喜欢她吗?”
“说实话,”康斯坦丝平静地承认,“我在华尔街经历过太多,不信什么通灵师。”
他们刚走到街角,康斯坦丝又生出一种心理学家提到过的、被人盯着看的特殊感觉。她转过身来,但没看到人。只是这种感觉依然存在,她再也受不了了。
“别以为我疯了,米尔德里德,”她说,“我只想往回走一个街区。”
康斯坦丝突然转过身来,敏锐地环顾四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凝视着街对面一家艺术商店的橱窗。他停了下来,这样一来,尽管背对着她,但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姿势,他仍然可以通过窗户上的反射看到身后的街景。
一眼就够了,是侦探德拉蒙德。他在做什么?
两个女人二话没说,继续走向住宅区,在各自公寓楼层分手。然而,康斯坦丝仍然无法将梦医生和德拉蒙德置于脑后。
不安的她决定当晚去公共图书馆,看看书架上是否有关于通灵的书。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些,确实发现它并不都像她所怀疑的那样纯属胡编乱造,围绕着新兴的梦境心理学,世人已经编纂了相当多的文献资料。
她对维也纳著名的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博士所开辟的迷人课题进行了深入研究,在阅读过程中,她发现自己开始更理解卡斯韦尔夫人,并且有生以来头一次,对自己有了更多认识。
新梦境哲学认为,除去外衣,每个人本质上都是感性的肉欲的,几乎所有梦境都是描绘一些感官的愉悦,在所有梦境中,很大一部分是春梦。起初,康斯坦丝对上述令人不悦的观点颇为抗拒,但她想得越多,越能清楚地分析卡斯韦尔太太的梦境,并找出它的根源——因为丈夫对妻子貌合神离,甚至残酷无视。接着,她又想到了德拉蒙德,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再次见到米尔德里德·卡斯韦尔。但与前一天的沮丧相比,后者显得异常欢愉。康斯坦丝并不感到惊讶,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几乎不需要猜测。卡斯韦尔太太一定是听从了通灵师的劝告,去见了那位了不起的戴维斯先生,对他来说,股市如同一本敞开的书,毫无奥秘可言。
“你还做过别的梦吗?”康斯坦丝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米尔德里德回答说,“但不象那个令我沮丧。昨晚我做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梦,好像在和戴维斯先生一起吃早餐,我记得壁炉里炭火烧得很旺,突然有人传信说,联合拖车股价涨了二十点。不是很奇怪吗?”
康斯坦丝什么也没说,事实上,她看上去丝毫也不觉得奇怪。令她感到稀奇的是,尽管卡斯韦尔太太自身就是一位业余解梦师,却好像不理解自己的梦的真正含义。
“你今天见过戴维斯先生吗?”康斯坦斯试探着问。
卡斯韦尔太太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似乎坚决反对华尔街投机。但既然你问我,我还是承认吧。”
“你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他?”康斯坦斯丝着说。“你已经跟着他投了很多钱吗?”
卡斯韦尔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我……你真是不可思议,康斯坦丝。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见过他?”
“人们很少做梦,”康斯坦丝说,“除非前一天有事情发生。你今天看见他了,那不会诱发昨晚的梦。因此,我得出的结论是,你以前一定见过他,也投资过。卡桑德拉夫人昨天提到他,所以你昨晚做梦。昨晚的梦可能促使你今天再去见他,你投资买入联合拖车。这就是梦的发生原理。也许梦对行为的影响比我们所知道的更多。现在,如果你能赚到十五或二十点,你就会自然而然地加入那些相信梦想成真者的行列。”
卡斯韦尔太太几乎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然后笑着试图掩饰情绪,“也许可以与他共进早餐吧?”
“当我真正成为解梦师的时候,”康斯坦丝简单地回答,“我会告诉你更多。”
此时她下定决心,第二天亲自拜访戴维斯先生。
她发现,他的办公室是个典型的投机商号,女客户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用一扇屏风隔开了事。她本来就不想冒险,所以当戴维斯先生彬彬有礼地接近她时,她已严阵以待。康斯坦丝发自本能地不信任他,因为他太热情、太客气,她能感觉到在他柔软的皮毛下藏着利爪。他的周身充斥着潇洒的自信,那种自认为了解女人,而且确实了解某种类型女人的男人做派。但在本质上对男人了如指掌的康斯坦丝来说,戴维斯只会令人厌恶。
她心不在焉地说着话,他则自鸣得意,喜不自禁地以为即将得到一位新客户。她必须小心翼翼,不要让对方看出她对华尔街的真相早已知之甚多,如数家珍。不过,他未经思考就对联合拖车公司肆意歪曲,着实让她惊讶。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戴维斯陪她走到门口,接着步入大厅,走向电梯。当他弯腰和她握手时,她注意到他握住她手的时间过长。
“他是第一流的骗子,”当她随着电梯下行时,已经做出结论。“我敢肯定米尔德里德和这群人相处得很糟糕,一人将她推入火坑,另一人火上浇油,诱她入局。”
她在门口停了下来,还没决定走哪条路回家最快。正在转身刹那,她觉得自己看到德拉蒙德躲在柱子后面。虽然只是一个瞬间,但足以认出那个幽灵。
“我会把她安全地救出来,”康斯坦丝下定决心。“我会再次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斯坦丝觉得,此时此刻,她必须见到米尔德里德,尽管她什么也不知道,但至少有所防范。她很快等到了机会。下午稍晚,她的门铃响了。
“康斯坦丝,我找了你一整天,”米尔德里德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呜咽起来。“我……心慌意乱。”
“为什么,亲爱的,怎么了?”康斯坦丝问。“我给你倒杯咖啡。”
面对热气腾腾的小杯子,米尔德里德更加平静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福雷斯特已经发现我在华尔街投机,”她终于坦白。“我想是他的一些朋友告诉他的。”
片刻之间,戴维斯办公楼里德拉蒙德的身影在康斯坦丝的脑海中闪过。
“他非常生气。哦,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动怒,还挖苦人。”
“你的钱全投进去了吗?”康斯坦丝问道。“还有别的吗?”
卡斯韦尔太太开口说。“你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一天比一天怪,康斯坦丝。是的……还有别的事。”
“戴维斯先生?”
米尔德里德站起来了。“别……别……”她哭了。
“那你是真的……喜欢他!”康斯坦丝无情地问道。
“不……不,上千次……不,我怎么会?我早就抛开这些想法了……很久以前。”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继续说,“康斯坦丝,信不信由你……我是个好女人,跟当初嫁给福雷斯特那天一样。不……我甚至不会让这种想法进到脑子里,永不!”
她的朋友已经走了一个小时,康斯坦丝还坐在那里回想。该怎么办?必须尽快采取措施。想着想着,突然间,真相闪过她的心头。
卡斯韦尔先生雇用德拉蒙德暗中监视他的妻子,希望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达到离婚的目的。委婉地说,像许多离婚侦探一样,德拉蒙德并不反对顺水推舟,也许他已买通了通灵师和戴维斯。康斯坦丝以前常听人提起通灵师和经纪人联手蒙骗轻信者。现在,另一个比金钱损失更为严重的因素牵涉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离婚侦探——有可能身败名裂。她想起了掺了麻醉剂的香烟,以前听一些通灵师提到过。她都看见了——卡桑德拉夫人在米尔德里德受伤的感情上耍花招,经纪人既玩弄后者的感情,又假意迎合她对独立的渴望,德拉蒙德则是拉钢丝的人,利用女人的脆弱大做文章。
那一刻,康斯坦丝决定采取行动。
首先,她打电话给德福雷斯特·卡斯韦尔的办公室。请他上门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但她找了一些合理的借口,并惊讶地发现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让她想到德拉蒙德一定告诉过他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他认为这是面对她的最好时机。要是那样的话,德拉蒙德也会来。她做好了准备。
她本来打算和米尔德里德最后谈一次,但没必要打去电话。可怜的小妇人又来看她了,像以前几十次一样,倾吐着心声。福雷斯特没有回家吃饭,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夫人自身也有责任,康斯坦丝心想,但没有说。
“你真的想知道你的梦有什么含义吗?”康斯坦丝问,之前她先说服米尔德里德吃了点东西。
“我知道,”她回答。
“不,你不知道,”康斯坦丝接着说,现在决定告诉她真相,不管她喜不喜欢。“像他们说的,通灵师和戴维斯先生是一伙的,把你当傻瓜。”
卡斯韦尔太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哦,你不知道她对我说的话有多么准。她……”
“听着,”康斯坦丝打断了她的话。“米尔德里德,接下来我会很坦率,残忍地直截了当。卡桑德拉夫人了解你的性格,不是你所认为的性格,而是你的潜意识。她知道,依据新的心理学观点,要进入客户的私密世界,没有比解梦更好的方法。而且她知道,在梦的解析中,只有找到性的因素,才能延伸得更远。它是最强烈的自然冲动,但也受到最强烈的压抑,因此,也是我们文化中最薄弱的一环。
“她实际上是在帮助你疏远那个经纪人。你自己的梦境给了我线索,只有我会让你看到他们的真正面目。她把真相隐藏起来,凭借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试图唤醒你心中被压抑的激情,却毫不顾忌你和其他人一起吸食毒品香烟。你还记得那个早餐梦吗?当时我说可以在梦中追溯到很多东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反过来,有时梦境也会催生行动。不,不要打断,让我先说完。
“先说第一个梦吧,”康斯坦丝接着说,迅速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和盘托出,才能发挥最大功用。“你梦见丈夫快死了,你很害怕。她说这意味着爱情消亡。其实并不是这样。事实上,女人的神经质恐惧源于被压抑的、不满足的爱。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爱情不被接受,无法得到回报。然后是他的死。那仅仅意味着你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不在你身边,不再折磨你,你可能会更快乐。它是一种童年时期的残存记忆,将死亡等同于消失。我知道你不相信,但如果你像我一样,在过去几天研究过这个问题,你就会理解的。而卡桑德拉夫人心知肚明。
“还有那堵墙。那可能是指华尔街,它确实把你们俩分开了。你试图越过它,却摔倒了,这意味着你害怕在道德上成为一个堕落的女人。”
米尔德里德死命盯着女伴。表面上她也许会否认,但在内心深处,她必须承认。
“有个半牛半蛇的东西在后面追你,那是戴维斯和他的甜言蜜语。我见过他,知道他是什么人。梦中出现的人群总是暗示着秘密。他在追求你,就像在梦中一样,但他没有得到。他认为你和许多感情强烈的女人一样,身上有着水性杨花的疯狂本能,它是未知的,潜藏在脑海深处,处于休眠状态。
“无论你说什么,你都会想到他。当一个女人梦见与丈夫以外的人舒适地共进早餐时,个中含义显而易见。至于送信人和关于联合拖车的信息,也是一种简单的愿望,而且,你肯定注意到了,它会通过伪装或扭曲,以这种或那种形式呈现在梦境中,比如说炭火。这也容易解释,我想你一定听过这句话:
“干柴烈火熊熊燃烧,如同密爱无人知晓。”
米尔德里德·卡斯韦尔站了起来,怒不可遏,满脸通红。
康斯坦丝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让她消消气,这种愤怒的情绪说明刚才的解读直指要害。
“亲爱的,”她劝说道,“我只是告诉你真相,是在为你好,而不是像卡桑德拉夫人那样利用你。请记住,你在我这儿的表现是最好证据,说明你的心态是正常的,没有爱是不正常的。我亲爱的,你就是心理学家所说的那种外冷内热的女人。在意识层面你拒绝这个戴维斯,却下意识地接受他。这更危险,虽然你不知道,但有人在看。为你丈夫通风报信的人并非他的朋友……”
卡斯韦尔太太脸色苍白。“是……是侦探吗?”她颤抖地说。
康斯坦丝点点头。
米尔德里德完全崩溃了。她坐在椅子上抽泣,头埋进双手,小花边手帕湿透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突然有人敲门。
“快……进去,”康斯坦丝低声说,把女伴从门廊推进客厅。
是福雷斯特·卡斯韦尔。
霎那间,康斯坦丝六神无主地站在那里,不想该如何应对,然后她说:“晚上好,卡斯韦尔先生,我希望你原谅我请你来访,但是,正如你所知,我认识你的妻子,也许了解的程度比你更深。”
“不会的,”他纠正道,似乎知道她打算开门见山。“跟华尔街搅在一起已经够糟的了,但你自己怎么说……你是个商业女性……你怎么说落入了一个……一个梦医生的魔掌……甚至更糟?”
他已将康斯坦丝判为被告。
“你没做过梦吗?”她平静地问。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怀疑她的心态是否正常。
“上帝,”他厌恶地喊道,“你,也要为之辩解吗?”
“但是,你不做梦吗?”她坚持道。
“天呐,我当然做梦,”他有点生气地回答。“那又怎样了?我不会以此左右我的行动。”
“你梦见过米尔德里德吗?”她问。
“有时候,”他不情愿地承认。
“有没有梦到……呃……其他人呢?”她继续追问。
“有的,”他回答,“有时梦见其他人。但它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做梦不是我决定的,我的行为由我做主,我会为此负责。”
康斯坦丝没有指望他会坦诚得直言相告,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他对她说的已经够多了。从他的语气中,她隐约察觉到一丝嫉妒。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现出来,但在与米尔德里德的对话或互动中,他对她争取外界同情的方式下意识地感到愤恨不已。
“幸运的是,他对新理论一无所知,”她自言自语。
“邓拉普太太,”他接着说,“既然你对我坦诚相待,我也必须对你坦诚相待。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女人,但不理解我在我妻子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打印得很密的薄纸,却没有看,很明显,他对内容了如指掌。不用说康斯坦丝就知道,这是德拉蒙德所在机构给客户的每日报告。
他停顿了一下。她一直在仔细观察他,决心不让他先发制人。
“卡斯韦尔先生,”她用一种低沉而认真的语气继续说,“别那么肯定地说梦里没有什么,其中是有帐可算的。在你给我读德拉蒙德先生的报告之前,让我先讲完。”
福雷斯特·卡斯韦尔几乎惊讶地把它们扔在地上。
“梦,”她看到自己占了上风,接着说道,“是愿望,要么被压抑,要么被表达。有时,梦是直白的,展示着一个被表达的愿望。有时,它表现出一个被压抑的愿望,或者用掩盖或扭曲的方式,在梦里实现某种愿望。
“你是你妻子梦寐以求的对象,她感到焦虑。而且,根据现代心理学家对梦境所进行的仔细而科学的研究,恐惧和焦虑代表着被压抑或压抑的爱。”
她停下来,以示对这一论点的强调,高兴地注意到他已跟上她的思路。
“那个通灵师,”她接着说,“发现了真相。的确,米尔德里德一开始就去找她,这不算聪明,我忽略了这一点。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你还是她最应该受到指责。但是那个女人,伪装成她的朋友,已经在你妻子孤独的心上拨动了每一根心弦,而你一直在火上浇油,令它们颤动起伏。
“接着,”她加快了语速,“你的挚友德拉蒙德出现了,毫无疑问,他对你说了一堆关于我的谎话。你看吧!”
她把一根香烟扔到桌上,是在卡桑德拉夫人家里弄到的那支。
“抽一口。”
他小心翼翼地点燃它,吸了一两口,苦着脸,皱着眉,将烟戳到壁炉上,掐灭了。
“这是什么?”他怀疑地问。
“大麻烟,”她简洁地回答。“事态的发展不像卡桑德拉夫人或德拉蒙德没想的那么快。卡桑德拉夫人用一种催情药物帮人实现梦想。更重要的是,”康斯坦丝俯身看着他,补充道,“卡桑德拉夫人和一位经纪人合作,这是许多冒牌巫师的惯用伎俩。德拉蒙德了解此事,不管他是否把真相告诉你。那位经纪人是个骗子,名叫戴维斯。”
她在观察他的反应。她明白此前他已准备好了最后一发子弹,用来对付她,但现在他意识到她偷去了他的弹药,并把它据为己有。
“当德拉蒙德走近他们时,他们喜不自禁。这正是你要的,三个人联手对付一个可怜的小女人……不,四个,包括你自己在内。也许她是愚蠢的,但她有自我保护的权利,相比之下,那些抛弃她的人更应该身败名裂。她是一个不懂爱情的女人,只有一点钱而已。她的遭遇吸引了我,我了解她的梦,我研究过。”
卡斯韦尔惊讶地听着。“和一个明察秋毫的人在一起是危险的,”他说。
显然,德拉蒙德本人一定在听。门铃响了,他走了进来,也许是为了支持他的客户,以防后者变得软弱。
接触到康斯坦丝的目光,他目空一切地笑了,正要说话,但她甚至不给他时间说晚上好。
“问问他,”她高声说,双眸闪烁,因为她意识到这是对手打击她的手段之一,也许把她引出来,德拉蒙德就能在卡斯韦尔面前游刃有余、自圆其说,“让他照直说,假如他所言可信的话。不要做一些为了交差了事、讨好委托人而写在每日跟踪报告里的表面文章,而要实话实说。”
“卡斯韦尔先生,”德拉蒙德打断说,“这个女人……”
“德拉蒙德先生,”康斯坦丝喊道,站起身来,把那根金边小烟头晃了晃,让他印象深刻,“德拉蒙德先生,我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作一个……女魔头,”她几乎将这几个字吐到他的脸上,“但我有足够的证据呈送本市的地方检察官和大陪审团,起诉你与某个通灵师和投机商号合谋。为了自救,他们很可能将那个利用他们的骗子和盘托出。”
卡斯韦尔震惊地看着她对侦探的严厉谴责。至于德拉蒙德,他转过身来,好像完全无礼她的存在。
“卡斯韦尔先生,”他痛苦地说,“在那些报告中……”
“福雷斯特·卡斯韦尔,”康斯坦丝站起来,面对着他,继续说,“如果你的内心存有一点点男子汉气概,它会为此而感动。你……作为一个男人……还有其他人……通过经济、身体和道德上的挑衅的诱惑,已经把一个女人推上毁灭的道路。她请教过通灵师,没错;她到股市投机,这也没错。她还在抵抗更大的威胁。我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在她的梦中看到了她无意识间展示的自我,她的内在灵魂,我比你更了解她,比她更了解她自己。我知道,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是那么的善良和真实,并且会爱……”
康斯坦丝停了下来,朝客厅走去。她还没意识到,门帘已经掀开,一个热切的小女人从她身边冲过去,用胳膊搂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卡斯韦尔的表情变了,他轻轻地松开她的手臂,但仍用一只手扶着她。他半推半就地把她推开,没看康斯坦丝,而是面对着德拉蒙德,厚颜无耻的侦探后退了一步。
此刻,福雷斯特·卡斯韦尔把跟踪报告揉成一团,扔进了壁炉。
“出去!”他说,简直怒不可遏。“寄给我——你的帐单,我会付的,但你记住,我不会多出一分钱,你要是漫天要价,我会……我会把它从地方检察官和大陪审团送到州最高法院。现在,滚吧!”
卡斯韦尔又慢慢地转向他的妻子。
“我是个畜生,”他简单地说。
当康斯坦丝看到米尔德里德时,心中几乎涌起一丝嫉妒,终于安全了。
接着,卡斯韦尔慢慢地转向她。“你,”他轻抚着妻子的手,看着康斯坦丝说,“才是真正的通灵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