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7年的春节，我们是在马来西亚沙巴州度过的。
年初二出海游玩美人鱼岛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记得上午九点钟左右，导游老刘便驱车来酒店接我们。横穿沙巴首府亚庇市中心和郊区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才抵达一个不知名的小码头。
美人鱼岛（Mantanani）位于外海，从码头出发乘快艇至少需要四、五十分钟。
简陋的码头接待处就是几间连廊的小木屋，我们一家三口及我弟弟和侄子都由导游老刘负责，不一会儿一位矮个子的黑妞导游带来一对中年夫妇和来自北京的大毛父子，大毛是个六岁的小男孩，等船的功夫就和我女儿、侄子熟了，跟着大哥哥姐姐屁颠屁颠地玩手游。
这里不像市区内的码头那样繁忙。当时候船的只有我们这两支定制小团队，老刘和黑妞导游皆是当地出生的华裔，不仅和这家船务公司熟悉，同马来船员沟通自如，两人还都能操三种中文语言（普通话、广州白话和客家话）与我们来自大陆的游客交流。
啰嗦了半天前言，可能有朋友会失去读下去的耐心。但经历了海上风浪之后，回顾之前这些准备细节，会庆幸自己无意间多了几道躲过灾难的保障。
二
我们搭乘的快艇上游客加导游及船员不到15人。船员都是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马来人.
其中一位是舵手站在船前方负责驾驶，另一位坐在船尾，负责马达和其他设备，站在中央那个带墨镜的帅哥好像是安全员，出海前他将每人的救生衣都检查了一遍，尤其是像大毛那样的小孩子，特地教他爸给孩子绑结实。
白色的快艇轻巧而又秀气，很像国内一些江河、湖泊中的观光游船。尤其刚刚驶出码头时，船下碧绿宁静的水面，就像轻轻被划出了一道白色水痕，没有任何机械声响，后座的船员不知操作哪个无声工具，让我们这样平静地溜向大海。
码头岸边几个巴瑶族小孩沿着我们行进的方向，边跑边向我们招手欢呼，远远就能看到他们明丽皓齿和真诚笑容，一路送我们到岸湾最远端。
船先是在茂密的热带丛林间穿行，渐行渐宽的是两岸绵延起伏的海岛，在这“无风水面琉璃滑”的碧波之上，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桂林山水，只不过这水是来自汪洋大海。
当船体两边的海岸逐渐退出我们的视角，游船好像停在了水面上，四周寂静安详，不知即将要发生什么。
忽然，小个儿黑妞导游高声一喊，“Are you ready?”
我们几个游客朝她一望，刚要点头会意，只听“Let’s go!”
一声令下，马达隆隆，快船如从跑道上起飞一般，瞬间冲向海的的深处。
三
弧形地平线向我们展示地球的宽广，水色也不知不觉融入了青靛与蓝黛，刚刚温柔的暖风被疾驰而来的呼啸声取代，一波波飞溅的浪花肆意横扫我们的头顶。
周围已没有任何青山丛林的遮掩，甚至没有岛礁的标物，只有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以及漂泊不定的云团作伴。
辽阔的海面上任何轻微的气体流动都会引起一阵波澜翻涌，我们的船长作风彪悍，总是待远方滚浪来前，将船头猛地侧转再回旋，冰冷的浪花扫了我们一身，但回头一看那个巨浪已远离而去。
偶然间发现侧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三角模型，稍稍驶近原来是一艘巨型邮轮，但没多久，这个心理上的救命草像是滑落到了地球的另一面，消失了。
这就是乘风破浪的感觉。蔚蓝色的天穹对我们这轻巧的白色快艇来说，就像是掌控的主宰，它的一丝一毫变换都引领着海水起伏涛湧。
我们的小船一会儿在海面上疾驰奔腾，一会儿又在浪花间上下跳跃，使人无法专注某个空间的支点。
我曾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正拍摄这难得的冲锋视频时，一个浪花打将过来，眼镜一片模糊，手机也差点掉进海里。
马达的轰鸣声和海浪的拍打声冲击着耳膜，站在中间戴墨镜的船员朝我一指，摆出OK的姿势，在问我情况可好，我回复他一个OK手势，他嘴角夸张一扬，马上又去观察其他游客的情况。
就像自驾探险游一样，即使再熟悉的路每次都会遇到不同的情况。
我们当天气候晴朗，但快艇行驶在外海上时有阵忽然乌云突显，看上去要下雨的模样。船长一路披荆斩浪，尽量走最短距离很快就躲过了那片乌云。
但坐在船舱中的我们则像是乘车经历搓板路，享受了一阵颠簸狂颤。
此时坐我对面的那对中年夫妇一直紧闭双眼，两人手指紧紧扣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重要宣誓。
墨镜船员特地拍了一下那男的，男士睁开惊恐的双眼，略微点头证明自己没事。
船出外海没多久，大毛就一直蜷缩在他爸爸怀里，被浪花冲刷过两次后，连头都埋在爸爸肘弯儿里了。
大毛爸开始还主动跟船员常摆POS，但船行进了二十分钟后，也不自觉地低头贴着孩子背，偶尔抬眼瞄下船内外的情况。
你坐过游乐场里的海盗船吗？从高台上忽悠飞驰下来是不是特别刺激好玩？
你喜欢那“激流勇进”的洄转旋涡吗，如果让你连续玩上几遍，中间没有陆地停息你愿意吗？
正企盼着这连续不断的航海游戏啥时终止时，船的前方冒出了一小片毛茸茸的墨绿球，美人鱼岛近在眼前！
海浪开始变得轻缓而温柔，海水则像整翻的翡翠颜料盘由深到浅，层层美妍，在一片绿宝石般的环带海水中，金色的岸边向我们伸出热情的臂膀，白色小船轻盈冲上沙滩。
四
美人鱼岛是私人岛屿，岛上设备、设施有限，每天上岛的人数都有限制。
据说东南亚金融危机时，马来西亚政府为了偿还部分债务，于是就让华人富翁买下了这块岛屿开发旅游。
热带沙滩无比璀璨，椰树摇弋送来缕缕海风，刚刚经历的浪花洗礼早已被这旖旎风光冲淡了记忆。
碧海蓝天银浪花，金色沙滩映霞光。漫步栈桥，欣赏海底多彩的鱼类嬉戏时，多么想将这大自然稀有的场景发票圈与国内亲友共赏.
当拿出手机方知，岛上没有任何通信信号，甚至没有半点电话信号！
既然暂时离开了信息化社会的嘈杂，干脆就好好享受这世外桃源吧。
这里有纳凉的草棚，柔软的吊床，舒适的躺椅，以及浮潜、游泳所需的一切设备，仿佛就是一个专门让你不闻世事，只来享受的天堂。
我躺在亭子里的吊床上，一会儿仰望碧蓝的天空，一会儿随着那头散步的花牛欣赏沙滩。许多至理名言和感想涌上心头。
“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
“只有经历最惊险的过程才能看到最精彩的一幕”
记得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去三亚，当时的大东海也是像这里一样透着蓝宝石般的清灵，用傻瓜机随意按出的照片都像挂历上的特写。
后来去海南岛旅游的人太多，现在国内近海处很难看到这种海上明珠似的的岛屿风光。
跟导游老刘闲聊到中国游客数量。沙巴州虽然是马来西亚面积最大的州，但人口仅20万。
首府亚庇只有几万常驻居民，但2017年春节期间，来沙巴旅游的中国游客就突破20万。
“猛地一下子注入这么多游客，说实话我们这边真有些招架不住。”
老刘说为了我们这次自行定制的旅程，虽然自己在沙巴从事旅游业几十年，但订车、船时他都费了一番功夫。
正聊着，从海的深处冲来两驾水上摩托快艇，抵达栈桥边，各自跳上两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蛙人，只见每人还斜跨着一部冲锋枪。
老刘认出摩托艇上的标志，说是专门负责海上巡逻的。那四个蛙人脱下脚蹼，走在旅游区栈道，跟过去询问的老刘说了几句。
我问老刘他们是来抓海盗的吗？老刘说他们是负责安全救援，那支枪是用来发信号弹的。
“哦”，我放心了。
若不是有当地人老刘作伴，刚才那几个人一跳上岸我还真有点犯慌。
因为这儿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潜水天堂，之前媒体有过报道，来自菲律宾的恐怖组织成员到这里劫持外国游客，向相关政府敲诈高额赎金。
原计划我们在岛上只停留两个小时。看到后面相继驶来的两艘快艇，手表显示已过了返程时间40多分钟。
老刘向我们解释，刚海上巡逻队要求今天下午的三条船一起返程，海上行进时相互有个照应，因此我们还要在岛上多呆一个钟。
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来时孤船迎浪的情景，觉得这样也好，回去时至少心里没那么紧张了。
五
果然返程时尽管天气转阴，海浪有些变猛，但刚好与前进的方向一致，顺流少了许多乘风破浪的机会。
几艘白色的游船轮流引航，超越时船员间都相互挥手示意，用肢体语言及时报告船上的实况。
尽管顺流返回，但船速明显比来时慢了，船长也越发开得稳健，马达的功率也不像之前那么满负荷运转。
当我们见到前方一片绵延的岛屿时，马达声顿然变小，不一会缓缓驶入碧绿的港湾。
此时，岸边高脚屋里跑出几个巴瑶族小黑孩儿，远远地向我们招手呼喊，像迎接亲人回家一样欢呼雀跃。
小船又回归到“琉璃滑”的状态，在渐渐靠近船坞码头时，只听到所有人的手机都爆出一连串的“嘀嘀”提示声响。
我低头一看手机，出乎意料地竟有那么多信息和未接电话，难道失联的这几小时里我就那么重要吗。
在沙巴生活的堂妹慧尊连续几个来电，微信和短信都在问我们目前怎样，在哪里？其实我早几天就把行程告诉她了，并且昨晚聚餐时还说到美人鱼岛的来历。
赶紧先回复慧尊的短信，因为要用英文，输入起来没有平时顺手。
刚发出一条信息，就听到前座大毛他爸异常激动地说了句，“儿子，咱爷俩今天命真大，让爸爸好好亲亲你！明天咱们不再坐船了啊！”
大毛倒没那么激动，直说他刚才一点也不害怕，他还想明天出海去玩。
“咱们不是订的双岛游吗？”大毛提醒他爸，可他爹一劲儿摇头。
我问大毛爸，是不是担心孩子太小…
“大姐，您快看新闻吧，去另一个外海岛的船昨下午翻了，现在船上的那班人还漂在海上没找到呢！”
沙巴海外双岛就是指我们刚刚游玩的美人鱼岛和出事的环滩岛。
刚刚在美人鱼岛见到的蛙人就是为这事出动巡海的。
头天上午出事，他们过了一天多才在公众媒体上公布，亡羊补牢也只是对我们这部分团队起了些作用。
登岸后心情比之前在海上还要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这种不安的心境直到第二天晚上，坐上中国南方航空公司的班机那一刻才踏实。
相比廉价的马来西亚亚洲航班，春节期间南航不打折，全额票价加上附加费用，超过亚航机票近两倍。
但经历了这番惊涛骇浪，我真心觉得还是我们的民航更值！
后续
泰国普吉岛海难刚刚过去头七。愿出游的同胞都能尽量注意安全，旅程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