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余光中

今天朋友圈刷屏的消息就是著名诗人余光中今天逝世了。

很奇怪朋友圈中充置的尽是微商广告,要不就是转发分享的心灵鸡汤和自拍,难得今天大家关注这位海峡对岸的诗人,或许今天触动了大家爱诗的心弦,想起了深藏心底的情怀。

01.乡愁

小时候 ,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

我在这头 ,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

我在这头 ,

新娘在那头 。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

而现在 ,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

我在这头 ,

大陆在那头。

在很小的时候,就读到那首《乡愁》。在那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全然不懂诗中的那股思乡情切的忧愁,只听这首诗读来娓娓动听,悠远深长。

读书的年岁,喜欢揭父母收到信件的旧邮票,反面一笔一划地抄着这首诗,偶尔拿出来读几遍,手执邮票,少女的心中抹上淡淡的忧悒,似乎已然读懂了诗中的情怀。

02.乡愁四韵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血一样的海棠红,

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掌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样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是乡愁的等待,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如果说上一首《乡愁》的情感是含蓄内敛的,诗人满含思乡深情,隐而细发。那么这一首便是情感聚集太盛而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这首诗中,诗人运用四大意象。“长江水”、“海棠红”、“雪花白”、“腊梅香”这四大意象有远有近,虚虚实实。实的是前二者,虚的是后两者。有“红”与“白”色彩视觉对比的冲击感,有醉酒的味道,又有腊梅的香气。全诗让人耳目可陶,深感情绪的奔腾。

这四大意象的使用并不是诗人随意而为之。

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大陆和台湾子民的祖先均为炎黄子孙,是千百年来被长江水哺育而长大。喝下长江水,人醉意朦胧中好似归还魂牵梦萦的故乡。

海棠是居家常植之花,思乡的人儿啊,会问家中的海棠是否依旧。

又是一年雪花白,春去冬来,年年岁岁,岁月不停流逝,而流不去载不动的是沉甸甸的乡愁!

腊梅花开,冬天已然来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不是到冰雪消融,大地春暖花开的时节,就可以回到久别的故乡?

03.等你,在雨中

等你,在雨中,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

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你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

每朵莲都像你

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外,等你,

在刹那,在永恒

如果你的手在我的手里,此刻

如果你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我会说,小情人

诺,这只手应该采莲,在吴宫

这只手应该

摇一柄桂浆,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科学馆的飞檐

耳坠子一般的悬着

瑞士表说都七点了

忽然你走来

步雨后的红莲,翩翩,你走来

像一首小令

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

好一首动听唯美的诗歌!诗人描绘了一位等候爱人的男青年,他在等待中全然没有着急心焦,有的是他对爱人的美丽幻象—莲的遐思,有的是深情款款,柔情蜜意。诗中的描写,一位如莲般雅致妍丽的姑娘栩栩如生,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青年痴痴地等着,甜甜地想着,心中吐纳出爱的心词和誓言!

04.永远我等

如果早晨听见你倾吐,最美的

那动词,如果当晚就死去

我又何惧?当我爱时

必爱得凄楚,若不能爱得华丽

你的美无端地将我劈伤,今夏

只要伸臂,便有奇迹降落

在摊开的手掌,便有你的降落

在我的掌心,莲的掌心

例如夏末的黄昏,面对满池清芬

面对静静自燃的灵魂

究竟哪一朵,哪一朵会答应我

如果呼你的小名?

只要池中还有,只要夏日还有

一瓣红艳,又何必和你见面?

莲是甄甄的小名,莲即甄甄

一念甄甄,见莲即见人

只要心中还有,只要梦中还有

还有一瓣清馨,即夏已弥留

即满地残梗,即漫天残星,不死的

仍是莲的灵魂

永远,我等你分唇,启齿,吐那动词

凡爱过的,远不遗忘。凡受过伤的

永远有创伤。我的伤痕

红得惊心,烙莲花形

这首诗有一种让人捧诵的冲动,不能 高声朗诵,而是像与情人密语一般,轻声念出, 听到就好,读后再合卷回味,如品一盏酽茗 后的回甘。

余光中素爱以莲为意象,莲素雅美丽,冰清玉洁的风姿想必深深烙印于诗人心底,诗人的爱人想必亦是如莲般丰神的女子。

此诗通篇是爱的呢喃,美的吟诵;那种铭心蚀骨而揉入血脉的爱化作诗人笔下浓郁又化不开的爱。

是何等美好的女子惹人如此深爱,是何等衷心的儿郎拥蕴这般深情!

附:余光中,1928年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他是当代诗坛健将、散文重镇、著名批评家和优秀翻译家。文坛大师梁实秋称赞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余光中从事文学创作超过半个世纪,一曲《乡愁》曾在全球华人世界引发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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