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实在难以入睡，心情很复杂，对于事件还有疑问，对于肇事者有担忧，对于自己没有更好的发挥有评判，对于这个结果很唏嘘。。。

    从没想过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昨天中午12点孩子游泳课下课，正在更衣室里帮孩子洗漱穿衣，突然间吵闹起来，说是保洁阿姨拍摄了视频不承认，几个妈妈把手机抢来了。我赶紧给孩子穿好去到那几位家长身边，详细了解情况。这时据说是店长来到门口，让我们下楼聊。我就跟着几位家长，边下楼边跟店长说起，我在三天前就提醒过隐私安全隐患的事。

    三天前，孩子游泳课第一节课，第一次来，我心里就有很多意见，工作人员没有服务意识，防滑垫不够地太滑，吹风机只有一个，密码柜试了四个都没一个好的……这些我觉得是我做运营和咨询的臭毛病就自己消化了。但最严重的是女更衣室的隐私安全。

    更衣室是含洗浴区的，更衣室有两个门，一个是休息等候平台的必经之路，不下水的家长都在这等待，一个是通往泳池，有几步台阶直接上来。这两个门都是只用了一个长度约门一半，中间分开靠磁铁吸住来关闭的布帘，其中那个经过等候区的布帘中间的磁铁已坏，从没合上过。我觉得太夸张了就直接把门关上了，但这个门是木门，门上没有任何关门的提醒，也总是打到最开靠墙，我就提醒阿姨，让阿姨随手把门关上(因为她长时间在更衣室，更衣室不大，她也经常在门边)，也提醒大家进出关门。阿姨回复说“这门关不了，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的”，我回复“进进出出不影响关门，只要进出随手关就行”

    然后我就成了一直跑去关门的那个，只要我在那我就去关门。最夸张的是，我遇到了两个爷爷走进了女更衣室，一次是我带着孩子去洗浴，他从我身边经过后我才反应过来，天呐！那是个男的！ 另一个是他刚走进来被我喊出去“这是女更衣室！”，他才反应过来“噢噢噢噢”，然后出去。我很气愤，遇到一个来巡查的工作人员，我就跟她反映问题，她没太大感觉，嘴上说哦哦知道了。我继续弄孩子，然后脑子里想解决方案。我想，这两个地方已经在设计上有bug了，要紧急处理，就得加个屏风隔档，视觉上做一些死角，动线上设置障碍才能让人去看标识。

    带着这样的“思考”结果，给孩子收拾完，我下楼到前台。“你好，我要反应件事情”，两个人都没正眼看我，手上似乎在弄合同之类的文案处理。我提高了分贝“你好，我有事情要反应”，其中一个女孩，没有停下手里的事，边弄边回应“你说”，我就把事情和想到的解决方案告诉她，她说“好的，我会跟我们领导反映的”，我见她手中事没停，便着急了“这事很紧急，而且这么处理是很快的，你们要迅速解决”，那女孩答复“今天下班开会就跟领导说，尽快处理好吗？”

    出来之后，孩子说“妈妈，学完了我想继续游”，我当时的答复是“可以啊，到时候我们再找个更好的”，心里真的很失望。其实周围资源很有限，这个健身房是盼了好久才盼到一个，结果第一次来就这么不尽人意。

    回到事件解决的当下。

    到了楼下，那位视频里明确被拍到的小女孩的妈妈，特别激动，她已经打了110，等警方来解决。那个店长听完我三天前就反应过问题，他回复说“这两天我们就下单采购屏风，很快解决”，我笑说“这两天采购，三天到货”，“那这采购肯定要时间的”，“现在先处理眼前吧”。这时旁边另一位家长也说“昨天就有个男的进（女）更衣室了”。唉。。。

    看等警察似乎还得一会，就打算带孩子回家。走到一半，心想，不对呀！那个点，我们是同时下课的，视频有没有拍到我娃呀！我在她前面洗漱，且我这几天每次洗漱阿姨都在我旁边不远，天呐！想到这个，我迅速把孩子送到楼下，跟她交待两句，我就返回健身房，心念念着要去看下视频，确认是否被拍到。

    回到健身房办公室，另一位妈妈赶来了，同样是视频里被拍到的孩子，和报警的妈妈是妯娌，奶奶一次带四个娃去游泳，她特别激动，说要彻查。而那个店长的说辞是阿姨属于外包保洁公司，管理什么的跟他们无关，他们会配合调查。那个发现拍摄的家长也是送孩子回家后赶了回来。我们四位妈妈加一位奶奶在那等候。 

    警察来了，一听和拍摄相关，就拿起了保洁人员的手机，刚好站在我旁边，我看到他在浏览相册。视频翻得太快我看不清我娃有没有被拍到，同时旁边家长和店长之间有一搭没一搭扯皮也很吵。警员一边翻一边问“在这干多久了？”，“两个月”，主要翻她聊天记录搜视频，有个工作群里有个男更衣室的视频（拍到了人，镜头中几个人仅穿了泳裤），警察说“我边翻着，你看着，没有问题哈”，“那请问有没有问题的标准是什么？这明显就是更衣室啊！”他没说什么，继续翻，翻到相册“最近删除”里，有一条偏长的视频，刚开始是地面，然后镜头转起，明显一个女士在洗澡的镜头，很清晰，我一下子懵了，我跟警员突然一下都不好意思看，那个位置还是我每天洗澡的位置（最靠里），我一下子很激动“这太过分了！”，原本觉得可能这个阿姨就是法律意识太淡薄，但那一刻特别恐惧，很多不好的想象都在脑海中浮现， “这一定要查！” 警员看到这视频估计也觉得复杂，然后说走吧，去所里吧，一起去。

这个视频的出现让另外的家长也很激动，担心阿姨是惯犯，就一起去。

      去到派出所（应该是警务室），让我们等待。阿姨蹲在那，我就走过去蹲她旁边问她“你那个视频发去哪儿了？就是四天前删除那个”，阿姨说“我不记得了”，另一个家长问“为什么我问你是不是在拍视频，你说你没有”，“我知道那可能不好，我就不敢说。我一个月只有2000块钱，我想拍给我主管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们都很无语的在那里等待，心里只想快点查手机，因为我们没有权限。

      然后就是等待等待，第一次我过去问我们在等什么？警员说正在跟领导汇报情况；第二次说是他们只是出警要移交给办案警察；第三次我问“必须得等你说的警察吗？你们不行吗？”，答复是不行，得等那人。

      健身房也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是比店长更大的老板，但自始至终没说话，看起来在观望。店长不断地强调外包保洁公司的人马上到，一直说些他们夹在中间之类的话，在我看来就是推卸责任。我心里想，但凡健身房要表示出担责的态度，解决问题，剩没几天课上完就算了，可他们的态度，不重视，没觉得这是事故，推卸责任…….让我彻底失去信任，下定决心再也不去！

      12点出头发生的事，直到两点多，这个办案警察才出现（警察A），他让报案的家长跟她上楼，那家长说大家一起，警察A就问，你们都是干嘛的？了解到我们都是同班出来洗漱都同时在现场必须要一起沟通后，警察说等会，他就出去打电话了。结束电话进来后，让我们一起上去，走一半，让我们先上，他又走开了。

      坐进接待室，我们大概碰了下诉求，共识是一定要彻查手机，查清楚到底拍了多少视频，发到了哪里；要退费，保洁人员、保洁公司，尤其是健身房，都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

      又等了一段时间，警察A来了，没说两句话，就让我们填写姓名身份证号和孩子姓名，他说他要去给保洁问话了。这时快3点了，有家长说“不会健身房跟派出所串通了吧？”，另一个位家长发言打气“不怕，现在是法治社会，证据确凿，再说了谁还不认识几个警察”

      这时，健身房的人进来了，那个领导坐了过来，跟我们开始对话，问我们诉求。我们说出诉求后，他表示配合彻查，且立即退费，孩子课程继续上。我们当即表示不会再去，再跟他说了一些意见，然后他当面打电话解决屏风的事，批评店长，一顿操作。现在想来，处理得特别丝滑，共情、立即转账、现场沟通整改方案，不知不觉间把他归入到了跟我们一样“受害者”的立场，尤其是另一位相关人员即保洁公司的领导的出现。

      保洁公司的领导一出现，先开始做保证，其中一位家长就是唯一一位奶奶问“你看了视频吗？”“我没看”“没看你怎么保证！”我们问“你在不在保洁群？保洁群里有发了男更衣室的视频你知道吗？”他回复“我们群都是工作时拍的，没什么别的，不信你看”，说完手机递过来给我们，一位家长就顺势接过手机翻群里的视频。好巧不巧，随手一翻，一个同样是男更衣室视频，男保洁蹲在地上干活，然后拍到了两个人的下半身，其中一个男孩隐私部位清晰，“这不算吗？”家长质问，“这没什么呀！”“你再看一下，这么清晰，没什么？！”他本能的反驳激起了大家的情绪，原来根源在这！他们汇报工作的方式就是拍视频，虽然视频可以看出主要是工作，不小心拍到了客户隐私，但视频里出现裸露大家也觉得不算什么才可怕，尤其是管理者没有意识没有培训和制止才是最恐怖的。我拿出手机想拍摄下这段，保洁领导明显慌了，想抢夺手机，被我旁边的家长吼住，刚好，一名警察（警察B）也进来了，遇到这个情况，要把那个保洁领导带去调查。他出去时，“你再瞪我，这是派出所你敢瞪我！”刚拿手机的家长很激动，问我有没有看到他瞪她，我确实没看到，但她似乎被激怒说“这是法治社会！我既然敢来，我就不怕，我还怕了你了，敢这么瞪我。”

    健身房老板立即接话“他不敢，他怎么敢瞪你”，到此刻，健身房老板已经成功地跟我们“站在一起了”。

    截止到这，目前我们发现的一共4条“问题视频”

1、 被发现的还没来得及发送拍摄孩子们换衣服的视频

2、 阿姨“最近删除”相册里，长达40多秒，拍摄到成年女性洗浴的视频

3、 保洁群里，男更衣室里，多人着泳裤但无明显隐私暴露的视频

4、 保洁群里，男洗浴室，工作场景中拍摄到男孩洗澡明显隐私暴露的视频

四条视频，三条有明显隐私暴露

      警察B带出去保洁公司领导没多久后又进来，问健身房老板，保洁是你们请的吗？外包的是谁签的合同做的决定？为什么要外包呢？你们连锁的就不能自己请个保洁？这样人员怎么管理啊？！警察一顿训话，健身房老板一边诚恳响应，一边解释说，基本所有健身房都是这样，**著名的健身房也是这样。

      又过了一会，刚开始带保洁问话的警察A来了，让健身房的人出去，跟我们说调查情况。他说目前看下来相关视频有两个，一个是孩子们的，一个是最近删除里那个女性的，两个都没有发送。阿姨是商洛人，2100块在保洁外包公司工作，不包吃不包住，觉得工资低，就拍视频给公司证明工作量太大工资太低，公司没有要求拍视频，是她个人行为。

      我们提出说要彻查手机，聊天记录删除了，可以恢复一下数据，警察说腾讯都没办法给你保证，是的，虽然没办法保证，但是我们个人是没有权利和途径去申请下一步调查的，只能靠警察申请，我们只想要一个合法合规的处理。他也说明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处理，大概意思是他们也没有权利处理，只能递交他们调查到的材料给法务，法务会给处理建议，我们立刻说可以啊，那就提交，等法律裁决。

      说完，警察A又走了，我以为接下来就是做笔录什么的，结果又是等待！我已经饿得胃难受了，还有点低血糖的感觉，决定赶紧配合笔录什么的走完流程赶紧撤。等不了了，我就和其中一位家长下楼，找警察。我问警察“什么时候可以走？”，警察说“现在就可以”

    这时健身房老板从外面走进来说“刚被一通批评教育”，说话间脚步停在我们跟前，我实在不想跟他对话，就走出去了。走出门遇到警察A，他示意我往外再走了两步，放低声音跟我说“你看，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那保洁就是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她就是没文化不懂……” 他不断地强调保洁的调查结论和她个人的难处，我忍不住说“我没有非得让保洁怎么怎么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按照法律法规，她、尤其是健身房、保洁公司，到底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你现在有什么诉求，你跟我说，人家老板也不在，你就跟我说你怎么想的。”这时警察B也站过来要跟一起说，我突然紧张了一下，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也不能自己做任何决定， “我就是想知道法律怎么判啊，你不要跟我们一个人说，上去跟大家一起说” “行行行” 说完，他们就跟着我往里走，我直接往另外几个家长都在的二楼接待室走，健身房老板也跟着，但警察又停了脚步，说，你们先去，商量下。

    接待室，只有我们几个家长和健身房的老板及店长。虽然觉得他俩在这很奇怪，但我也开诚布公的把警察说的和我理解的告诉了大家。听下来，到这步警察的调查结论是保洁没有犯罪动机、前科，没有传播，保洁已经当下被开除。看我们的决定我个人的理解是要不要立案走流程还是和解，这两种可能性质就不一样，复杂程度也不一样，尤其是对保洁的处理。健身房老板此刻也跟着说保洁的可怜，要不是同情她，他也要告保洁公司来追责什么的。气氛一下子带到了对保洁阿姨的同情，我确实也心软了，尤其是警察给我解释了我一直很膈应很不解的那个40多秒的视频。警察说，她是拍了，但不是举着对着人拍的，拍完看了发现不合适就删掉了，没给谁发。我们一直期待的再继续用更科技的手段查手机，包括查转账记录什么的这些，到目前为止，警察给我们的调查结论就是保洁没有恶意拍摄没有传播。说实话，到这一步，我很失望了，又累又饿，也能想到如果坚持要继续查手机，只能得下一步，因为他们说到他们这步的调查结论就是这样。

      其中一个家长说，那我们去做笔录，要那个调查处理的结果。我说那我们就一起下楼告诉警察，做笔录的话，刚刚她（跟我一起下楼的家长）问了，说我们不用。你们是报警人，视频也直接跟你们相关，你们做就好了，我就先走了，如果后续需要配合什么，我配合。

    然后我下楼取了车子准备离开，这时，警察、家长、健身房老板和店长，全部走了出来，看着我取车叫住了我。

      警察A和警察B都在，除了保洁人员和保洁公司领导，大家围在一起，警察说了一些情况，目前保洁人员留下来，至于我们和健身房这边协调好了的话，就都可以走了，一个家长问“就这样就处理了？”“保洁已经开除，然后她得继续留下来，目前没有违法…”“意思是我娃被拍了，这是合适的？保洁公司呢？他们习以为常的拍摄视频，要怎么处罚？健身房呢？难道今天就这样了？”

      警察答“保洁公司是在未央区，我们不能跨区，我们管的这个区我们能管，人已经开除了不可能再拍了，健身房会让他们整改，我们也会去核查”

    “你说的这些，是你们作为父母官对吧，但做没做我们也不知道啊”

      “你可以来监督”

      听到这，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人开除了，以后拍没拍，怎么查拍没拍，怎么整改，去检查的时候怎么评判整改效果…….听起来，除了保洁阿姨其它都是空的

      “我们不用签什么吗？不用录口供吗？”

      警察说“手机号都有，要签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那个家长就留下一句“要是被拍到的女的知道，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我们就走了。

      离开派出所已5点半，筋疲力尽

      晚上健身房老板给我发了个信息，说屏风材料已到彻夜安装，我回复执行力快，能不能退款也执行力快一点。游泳班钱退了，但当时预售占报班名额的钱没退，下午我已把销售拍给我的付款预定的截图发给他，他的理由是没有红章，我说我给不了你们没给过的证明，当时给的就这个，他回复他们会查底，因为财务得认红章，我没回复了，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此刻，半夜还想着那个阿姨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否会被拘留，保洁都是年龄偏大的人，很多单位没法聘用55岁以上的或不愿聘用，所以就有了这种保洁代理公司，所以她们又有领导又有老板，压榨薪水指派工作。

    主要不是光同情她，而是感叹，维权的代价好大啊！

    我最大的感触是，对我们普通人来讲，学法很重要，要学法，更要学用法。我们都知道自己有权利，但不知道权利被侵犯时如何更有效的维护。就像今天的一切我始终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懂怎么更好的处理。

    让我难以入睡的是，到现在我都没看到那个孩子们换衣服的视频里到底有没有拍到我娃。我也不知道今天忍饥挨饿在那里一下午，一个字都没留的案子后续会怎么样。

      ——以上，记于8月19日凌晨

      原本我以为，孩子刚喜欢上游泳，刚有了成就感就不游了会觉得很失落。结果当我说明情况后，孩子说“虽然很可惜，但是已经发生了，就这样吧！”  我被孩子的智慧治愈，也更好地说服自己让能量通过。

      孩子问我：“妈妈，如果你是健身房的人，你会怎么处理？你第一件事做什么？”

      我说“道歉” 

      自始至终，他们说的都是事情的原因，保证解决，配合等等等等，却没有一句道歉。

      然后跟孩子展开了对于犯错的探讨，她说人们本能自我保护是正常的，我说希望妈妈的爱能给你面对错误的勇气，任何时候妈妈都会跟你一同承担，因为诚恳道歉、主动承担才能让别人相信你可以改正。

      今天，一切风平浪静，就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感谢这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