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听着周杰伦的歌,我拉着旅行箱,终于踏上了这片向往已久的神秘土地。
旅行社大巴带着我们从机场开往市区。
一个年轻的埃及小伙来到大家面前,用很不错的汉语向大家自我介绍,说是我们这次旅途的导游,还拿出一个公鸡玩偶,提前祝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中国友人“新年快乐”。
他告诉大家,他的名字是由“本人名+父名+爷爷名”组成,为了方便,我们可以叫他“小艾”。小艾皮肤很黑,深棕色卷发,眉骨深,鼻梁高,比东方人有轮廓,但没有西方人脸型那么立体,第一次看到结合了中西方长相特点的民族,我们也很是好奇。开头的这两分钟,车内一片欢声笑语,气氛融洽。
紧接着,小艾忽然问道,“你们知道我最讨厌哪个国家吗?”不太关心政局的我瞬间有些懵。其他人也是猜猜苏丹、利比亚等周边国家。结果小艾说:“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美国和以色列。”
我看着小艾严肃暗沉的面容,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了我的那些美国朋友们,还有那些喜欢以色列的朋友们……
小艾接着说道,“我喜欢中国人。世界上到处都是中国人,但中国人每到一个地方就勤奋地工作,不像某些国家,每到一个地方就是掠夺……”
我发现在我们大巴前后有两辆黑黝黝的皮卡,上面分别站着两个拿枪的士兵……刚才我怎么没发现呢?
“这是我们穆斯林的墓地。”随着小艾的介绍,我往窗外望去。如果不是他的解说,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古代遗迹,
——一个形似古罗马斗兽场的环形建筑物,用黄土石头砌成,有好几层,每一层都有许多洞穴,外面有城墙,内里散落着很多大石头。
我有些发怵。
“我们穆斯林一天祷告五次。五次祷告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我们每天都祷告,而犹太人每周就有个安息日,如此而已了。这里还有少量基督徒,但是还是我们MSL比较多。”在小艾的介绍声中,不远处的清真寺传来了庄严的祷告声。
坐在冷气十足的大巴车中,看着周围满是灰尘有时连车门都没有的各种车辆,看着那些比我们身形要大的人拥挤在狭小车辆的最后一排,看着被灰尘覆盖着的黄褐色的开罗,我开始察觉到我们这辆国产宇通客车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
窗外,有人友好的招手,也有人挥起了拳头……
当晚,我原本的轻微感冒忽然加重了,整个人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而且开始发烧。想起白天的种种,想起《红海行动》里那辆被迫击炮炸毁的那辆装满逃难人群的大巴车,想起那些在欧洲发生的KB事件,恐惧悄悄爬上心头,我可不想一不小心上了国际新闻头条。
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但也没有退路,只好硬着头皮走完它,我开始祷告我能平安“出埃及”。
2
接下来几天的旅程中,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之前的心态,去欣赏古埃及,但总是被眼前的某些事情所抓住,让我不得不睁眼看看这现在的、真实的埃及。
我们参观了埃及博物馆,我看到了制作木乃伊的石台,在那看似普通的石头上曾依据严谨的程序处理过不少人体;看到了埃及战车,至今仍然金光闪闪,比我还高的车轮,战士站在上面对敌人是何等的震慑力,连我都被这气势震住,更何况是几千年前,年对整个战车军队的人呢;
然而就在博物馆不远处的解放广场,前几年也曾充满愤怒的呐喊,悲哀的哭泣,埃及之春,让多少年轻人的生命就此停留在此处呢?
我们去了卢克索的哈特谢普苏特神庙,古埃及唯一的女法老,据说她为了保全帝位,将自己的儿子关在深宫中,并且让他的儿子一直戴着法老面具,睡觉都不能摘下。而那法老面具是仅给去世的法老戴的。
这依山而建的神庙何等壮丽!而十几年前就是在这里,曾有人翻过神庙背后那险峻的山,从上扫射人群,夺取了60多位游客的性命。
我看到了,一边是满身的灰尘,是黑色的面纱,是街口荷枪实弹的民兵,一边是穿着时髦的游客,拿着最新的苹果手机和各种厚重的长焦短焦镜头;一边是恩爱的情侣,受保护的小孩,母慈子孝的各国游客,一边是景点门口乞讨的儿童,要把那一个个的1美金要回家,分给不知多少兄弟姐妹们,要想方设法,还要躲避大孩子的欺压……
我看到了,向我们要小费要的最厉害的那群孩子,使劲儿敲打车窗,理直气壮的讨要1美刀。小小年纪,眼里满是焦急、愤恨;
我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看着我们这些拿着照相机、手机,到处穿来穿去的人群,默默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在酒店里不小心打翻了一盘酒杯的小工被严厉训斥;也看到了在游轮上的少年,在尼罗河的落日下说他的梦想就是来海上赚钱,他的父亲从小就告诉他,“去海上!去做生意!”
高级别墅与墓地,教堂与清真寺,金字塔与保安的火箭弹套筒,甘蔗园与沙漠,大海与戈壁……在这片土地上,这些东西竟然可以挨得这么近,仅一步之遥。
原来法老时代早已远去。原来我对埃及一无所知。
3
我的感冒越来越重了,不能说话,还外加每晚流鼻血。别人穿着薄外套,我穿着羽绒服,整个旅游团的人都看着我病怏怏的样子,连团里80岁的大爷都说他比我健康。
导游小艾问我需不需要药,我赶忙摇头说不用,这几天我都是离他远远地。
结果小艾还是拿了一包药来。我心情复杂地接过药之后,一看那塑料袋里面,药的盒子有好多都压扁了,乱乱糟糟的一团,塑料袋上似乎还有股怪怪的臭味,我仍然是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完全控制不住那越来越强烈的嫌恶的感觉。
我怕他,谁让他那么像国际新闻里经常报道的那些坏人呢?
但糟糕的是我自己带的药一两天就吃完了。当我打开那还带着膻味的袋子,才发现原来有消炎药,有发烧贴,有藿香正气丸,有金嗓子喉宝,还有各种清火治感冒的药片。虽然有些盒子已经被压扁,但药全是新的,整版的,说明书也好好放在里面。这些药还真成了救命的良药。
那晚我吃了药,总算舒畅了一点,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我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会是个比小艾更好的人吗?至少我不会主动搭理那些麻烦高冷的客户……
那我有什么资格给他贴标签,评价他呢?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海。
4
最后一站,是阿斯旺大坝。
那里的戒备更严,往来巡逻荷枪实弹的士兵,被晒得黝黑。
“当时美国反对我们建立大坝,但是苏联借钱给我们。”小艾介绍道。
这个大坝的建成几经波折,有的国家反对,有的国家支持,但不都是为了各自利益,增减砝码吗?
这片土地,从创世以来似乎就没安宁过。在《旧约》的记载里,这里一直烽火连天,为了争夺一口淡水井,为了争夺一片适宜居住的地方。
看着这森严戒备的大坝,一列列走过的军队,
谁会在意一个灵魂的伤心还是快乐呢?
因为苦难,从来都不许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