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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青州城白溪旁的六家巷,住在最里面一家的门已经打开,一个腰背微弯,头发灰白的老妪从门内走出,老妪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拿着棒槌,木盆中堆着慢慢当当的衣物,只见女子沿着河边的石阶而下,数九天的白溪冻的硬邦邦的。
老妪见惯了如此,用沉甸甸的棒槌用力的敲打着冰面,没一会儿,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沿着洞眼儿再敲打几下,洞口大了许多,冬日的河水,比铺在外面的冰块热乎许多,老妪把衣物浸泡在这冰水中,冰水没过她那双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手上刚刚愈合的伤口随着河水慢慢苏醒,重新裂开露出还未长大的嫩肉。
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十六年了。
她是秦雨娘,原本是管理青州降雨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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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众人皆以为神仙是仙风道骨,鸾姿凤态,谁会知也有秦雨娘这种洗衣婆子枯木一般的神仙。
秦雨娘也曾貌美过,最早她是青州白溪潭里的一个精怪,后来得了仙缘便入了九重天,天宫上人皆貌美,秦雨娘本身面目丑陋,好心仙子告知她,入了仙界,不能影响了仙界的界容,需用仙力幻化容貌,嫌麻烦也可去太上老君徒子徒孙那买一个定容丹,想要什么样的容貌皆可。
为了不拖仙界后腿,秦雨娘花了五百年的修为换了一副容貌,听太上老君的徒孙说,秦雨娘这幅相貌是仿照天界最好看的仙人紫宸金仙,秦雨娘不曾见过金仙,自然不知那些地方相象了,后来在天界当差的多了,秦雨娘才知,金仙容貌应该也不过如此,她们这些仙娥的容貌都是仿照金仙而来的,看的多了,长的都一样。
当然有一个特殊的,有一位仙子的容貌不是仿照紫宸金仙,而是仿了王母的女儿七公主,这人便是白来仙子。
白来仙子是下界人类修道成仙,在民间听多了七公主的故事,自认为七公主是天界最貌美女子,却不曾想,故事还是故事。
白来仙子无数次捏着她那张大饼脸唉声叹气,民间故事都是骗人的。
不过也因为白来仙子与众不同的相貌,秦雨娘才和她成为了朋友,毕竟她脸盲,能在无数个相同中找出一张不同的也挺不容易。
秦雨娘在天界当差三百年,每日不过是扫地摘果子之类的琐事,实在无事了便去天界边缘的沧澜树下捡捡落叶打发时间。
秦雨娘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神仙,既无腾云驾雾之本领也无变幻莫测之术法,白来仙子无数次叹息,她这个仙是怎么修来的,秦雨娘也不知所以然,只能说青州的水好,养仙。
不过做神仙也不好,还要过什么三劫五难的,秦雨娘不会掐算,自然也不知她的劫数何时能到来,只觉得有次和白来仙子在捡落叶之时,突然下起了雨,她们自然在树下躲了雨,谁知回去后便有文官过来恭喜她过了三劫,可去领职下界办公执法了。
三劫,不就是一场雨罢了,为什么神仙们都那么害怕。
想要下界,得先去太白金星的宫殿办理文书,那日,秦雨娘出门的不巧,先是被院中花精挂坏了衣裳,又在迷路时弄丢了唯一的发簪,最后还走错了路,绕来绕去,饶回了白来仙子的院中。
等白来仙子吃完果子,借了一根发簪,答应了带下界的108道美食给她,白来仙子这才应允带她去太白金星的府邸。
白来仙子的云腾的忒慢,等到了已经是晚宴时分了,她们刚进南天门,便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更有大仙狼狈的从门内往外逃。
白来仙子经验丰富,一把拉着她便躲在柱子后面。
躲起来的秦雨娘心想,这个位置好,既看了热闹又不被人发现。
其实,那天的热闹秦雨娘并未看懂,不过是一只猴和一群人打来打去,哦,这个打不是真的打架,就是一群人在那说来说去而已。原本,狼狈逃出去的大仙,是自己喝酒喝多了从云端跌了下来,摔的。
说的都是一些什么人神妖佛经之类的问题,秦雨娘也听不懂,没听多少句,便瞌睡的倚着柱子打盹。
等里面的人辩完,秦雨娘已经睡了一个囫囵觉了,醒来,白来仙子哭着告诉她,刚刚那猴子忒牛逼,一个人和一群人对着干,事是厉害,就是脑子有问题。可能当初修仙的时候,猴脑已经被人吃了。
反正,这和秦雨娘也都没什么关系,她等着领职下界就行了。
或许是那天众人赢了,太白金星心情好,大笔一挥给她安排了一个布雨的差事,只管青州地界就可以,青州她熟啊,文书刚批下,秦雨娘就立马收拾东西回青州白溪潭了。
后来,和白来仙子传信中才知,那天那只猴子被压在山下,紫宸金仙不赞同,愤而弃了仙道。这些神仙,没啥本事,罚一个人就把他压在山下一段时间,忒没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