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个题目,会误以为是有人通过贩卖西瓜走上人生巅峰。”
“实际呢?是一个西瓜通过贩卖人口走上人生巅峰?”
“严肃点,我们在写搞笑小说。”
西瓜投手的妈妈常常会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孩子,我们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熟,然后把你带到集市上去卖掉。”
为了避免被卖掉的命运,西瓜大学毕业后,就匆匆忙忙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马路边上摆摊卖核桃。
姿态各异的马路承载着形形色色的人们与各种交通工具,他们行色匆匆,来了又去,扬起的尘土,洒落在道路的两边……
这里也是很热闹的,西瓜在摆摊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
“来来,来,这里的位置好,来我这里。”有个奶奶向他招招手,西瓜于是就坐到了奶奶的边上。
“第一次来这儿摆摊吧,哎,干什么也不容易,以后有不懂或者需要帮助的,就问我们……”
如今的行人并不算多,于是几个摆摊的就慢慢聚拢了过来。
“我是阿花,卖日杂的。”说话的是个衣着朴素的女子。
“我是大力哥,买大力丸的。”大力哥赤裸着上身,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宛如一只原始丛林窜出来的大猩猩,表示自己的产品质量过硬。
“你好。”一个一身腥气的中年男子自己介绍到,“我是这条街上卖鱼的,人称南海十三少,就我卖的这些鱼,保证条条都新鲜,我想它们活到什么时候,它们就能活到什么时候……”
“喂,十三少,你有条鱼在仰泳了。”一旁的人提醒道。
“啊,怎么回事?”十三少连忙扑向他卖鱼的泡沫箱,“刚才还活蹦乱跳的。”
“可能就是跳出去摔死的,我刚把它捞回去。”
让西瓜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卖桃子的大叔,他头发凌乱,留着短胡茬,穿着宽松肥大的文化衫,几乎把他的五分裤全盖住了,只露出了一点儿边,戴着似乎是塑料材质的大金链子。手指头总是对着街道比比划划的,口中还念念有词。仿佛是刚学认字的小朋友,见到什么都想让家长念给他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质疑。
男人叫黑炮,人们叫他炮叔,他为人热情,说话自带节奏,秉承先尝后买的选择,在顾客准备要买之前,总会拿出小刀,切一块给顾客尝尝。
“那个,老板,这些桃儿给我称(yao)一下。”现在买桃的显然是个新来的。
“yao,yao,切个桃?”炮叔询问。
“额,不用了,我回家自己切就行了。”
“哦,cool。”炮叔甩起他凌乱的短发。
虽然不知道自己买个桃子到底酷在哪里了,但顾客还是感觉受到了莫名的鼓舞,可能是自己不尝就买的精神,使得面前这个中年大叔感觉受到了信任。
“peach(桃子)and love!”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
这样有爱的场景并不是时时都能呈现,打破这一切的,是街道的清道夫,邪恶摆摊力量的剿灭者(自称的),市场经济的破壁人——城管大队。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想快跑!”每当这样的旋律的响起,小贩们都绷紧了神经。
“咱们下次,不要跟洒水车选一样的音乐了。”一只皮鞋从车上踏在坚硬的路面上,接着下来一个人把皮鞋捡起来穿好,他的气场(脚气)震慑了整条街。
阿花把日杂快速收好,鼓鼓囊囊地放进衣服里,慢慢撤退。
大力哥则是乖乖穿好衣服,拿好大力丸,一溜烟逃跑了,他遭到了文明的制裁。
奶奶则演技爆棚,拉住了一旁吃糖的小孙女,堕下泪来:“对不起,奶奶没用,没钱再给你买糖吃了。”
“啊?”小女孩愣了一下,但随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坚定地把糖一咽,和奶奶抱头痛哭起来。
牵衣顿足拦路哭,哭声直干上云霄,如果城管们认识杜甫老哥的话,脑海里呈现的一定是这样的两句话。
“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不活了!”奶奶拽着城管的衣袖,不住地摇晃。
“奶奶,你别这样,衣服很贵的,再说也没说要没收你东西啊,你把东西收一下。这不安全。”被拽着的城管一脸无奈。
“你跟她费什么话啊!老太太,这儿不让卖东西,你以后别来了,再来真把你车扣了。”队长秉持雷厉风行的原则。
“呔,你们休要嚣张!”黑炮叔宛如一个战士跳到了两个城管面前。
“你们气势汹汹,谁给你们的勇气;我们百姓,挣点儿小钱真就那么容易;四五点钟市场上货,劳时劳心劳力;说我们影响市容那就拿出证据;说我们占道影响交通,可我们退到路两边;说我们食品安全有问题,可我们执照办的全;划出营业区域可地处偏僻没人来,挨到天黑租金都没赚到,我们真的划不来;创建文明城市,可文明是由谁创造,没人气儿的城市只有一群野鬼在咆哮!”黑炮一通freestyle,宛如机枪扫射,虎虎生风。
“喂,炮叔,你的称被城管收走了。”有人提醒道。
黑炮闻讯连忙冲向自己的摊位:“嘿,bro(伙计),你不real让我很心急,看我找我的homie(兄弟)来削你,respect!”
西瓜倒是很淡定,他没有跑(跑不动),也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摊位前,一口一口地吃着核桃,与世无争的样子,当城管留神到时,只看到一块布和一个大脑袋西瓜坐在那里,显得那么突兀。
“喂,你干什么的?”城管走到他的面前。
“没什么,嗝”,西瓜说,“我在看风景。”
夜晚拖着沉甸甸的肚子赶回家,母亲笑盈盈地赶上前来:“乖儿子,怎么样,卖了多少钱,要不要吃点化肥?”
“我不饿。”
这样的经历有了几次后,西瓜觉得卖核桃太费牙,决定换个工作,最好不用跟城管打交道,还能随时逃跑的,于是他成为了一位外卖小(大)哥。
虽然他的体型常会让人怀疑他会在路上偷吃外卖,但西瓜还是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顾客,他是很认真负责的。
故事的转变来自于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忙碌了一周的小明在中午的阳光中悠悠然睁开了眼,这是一个(半个)美好的周末,他决定点一份外卖,来慰藉一下自己疲惫的身心。
于是订单发出,被西瓜接到。
“嗯,八卦阵小区七栋二单元,离得不太远。”西瓜认为这是一次很快就能完成的任务,于是他骑着他的小电动车出发了,直到进入小区……
“您的骑手已经进入小区。”
“很快嘛。”小明看着进度,很开心,但马上就皱紧了眉头。
“您的骑手距您还有1000米,2000米,3000米……您的骑手已经驶出小区。”
西瓜摸着自己的头,感觉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的突然。
“大爷,我似乎在哪见过你?”西瓜有些疑惑,刚刚进来时见到的好像就是他,难道自己绕了一圈,又从原路骑出去了?
“别担心,年轻人,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大爷白背心大裤衩,翘着二郎腿,摇着蒲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我们兄弟八人,镇守小区八门,以阴八卦划分,共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我想,你刚刚应该是遇到了我某个兄弟。”
“那,我能进去吗?”西瓜试探着问。
“不行,我镇守的是死门,没有门卡不让进。”
“哦。”西瓜也不想找什么能进的生门之类的了,他的头已经有点儿晕了,准备等个进小区的人。
小明生无可恋地看着骑手的进度。
“您的骑手又溜进了小区。”
西瓜觉得不能再耽搁了,他要全力冲刺了,但困难一个接一个摆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一栋和二栋不是挨在一起的?为什么每一栋的单元数都不一样?小区内部以明八卦分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区域,乾区栋数分为乾一、乾二、乾三,巽则是巽A、巽B、巽C……
“您的骑手距您还有1000米,2000米,3000米……”
“骑手是把我外卖绑架了,再向我游行示威吗?”小明紧紧地捏着手机,里面的送餐进度还在变动着。
“您的骑手正在小区绕圈……”
“您的骑手正在小区绕圈……”
“您的骑手正在小区绕圈……”
“您的骑手已经放弃寻找,在原地思考人生。”
夜色弥漫了小区,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萧瑟的影子,西瓜怅然地坐在台阶上,大大的脑袋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宇宙是否真的有尽头,如果有的话,那会是哪里?”
月光落下,照亮了他所在区域的楼牌:104栋。
眼前的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他面无表情地来到西瓜面前。
“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西瓜惊恐状。
“走地下通道啊,7栋和104栋挨得很近的。”小明回答道,语气毫无波澜。
“嗯,好的先生,请报一下你的手机尾号……”
“你打我电话叫我来的……”
“哦,哦,不好意思”,西瓜把外卖递了过去,“先生,您的午……额,晚餐。”
小明接过凉透的外卖,转身准备离去。
“先生?”西瓜叫住了他。
“还有事儿?”小明回头。
“别忘了给个五星好评……”西瓜小声地说。
“呵呵,我佩服你的勇气。”
“那个,先生……”
“又怎么了?”
“能带我去下生门吗?我好像迷路了。”
自那次经历后,西瓜就留下了浓浓的心理阴影,嘴里常常喃喃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天地风云龙虎鸟蛇”一类的话,举止神态宛如一个神棍。
终于,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西瓜决定还是回家休息几天,大概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响起母亲的谆谆教诲:“孩子,你一直这样待着不行的啊,你的瓜皮越来越厚了,这样下去会卖不上好价钱的。”
“可是,我该做些什么呢?”西瓜望着天花板,呆呆地出神。
淡蓝的天空下,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西瓜与南海十三少守在街边,看着泡沫箱里的鱼跳来跳去。
“瓜仔啊,你这样跟我待着不是个事儿啊。”十三少说。
“我帮您看摊,如果有鱼再跳出去,我就帮你捞进去。”西瓜目光坚定。
“这倒也不必”,南海十三少挥起一掌,把一条跃起的鱼拍回了水中,“这些鱼运动神经确实发达了一些,当然也正说明我养得好。”
他得意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以前如果有鱼摔死了,我一般带回去做成咸鱼,内部就给它处理了。”
“不过最近咸鱼堆得太多了,实在有些吃腻了,我儿子说他现在打嗝一股鱼腥味。”他顿了一下,看向西瓜,“所以瓜仔,你不如帮我去处理一下堆积的咸鱼,卖的钱咱们平分,怎么样?”
西瓜觉得这主意听起来不错,但他并没有相关从业经验。
“简单,你就吆喝嘛,来,我教你”,十三少做起示范,“卖咸鱼,一块五一条,三块钱两条,四块钱三条,五块钱四条。”
“卖咸鱼,一块五一条,五块钱两条。”西瓜一步到位。
“不不不,一块五一条,三块钱两条,四块钱三条,五块钱四条。”十三少纠正道。
“额,一块五一条,五块钱两条。”西瓜的数学和记忆力都不大好,他扳不过那股劲儿。
十三少决定放弃了,交给他自己去领悟吧,即使他一条一条卖,也总能处理一些。
于是西瓜把咸鱼放进担子,戴着小草帽,迎着朝阳,一步一颠地出发了。
“卖咸鱼,一块五一条,五块钱两条。”他的声音洪亮,响彻了整条街。
但咸鱼也并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所以买的人并不多,而且只买一条,但不管怎样,总归能卖出一些,有一些收入,西瓜很满足。
有一天黄昏,当西瓜挑着他的担子,在自己熟悉的那条街上叫卖时,遇到了一伙人,他们身穿奇装异服,动作浮夸,表情狰狞。
“今天我们来挑战世界十大黑暗料理,鲱鱼罐头。”一个小伙拿着一个铁制罐头,缓缓拉开罐头盖,一股腥咸臭气从罐头涌出,瞬间席卷了四周,西瓜在一瞬间感觉仿佛臭袜子发生暴动,组成一个师的兵力准备摧毁这座城市,臭气一股一股地往鼻子里钻,西瓜感觉自己意识有些恍惚。
小伙也被熏得不轻,他像拿炸弹一样把胳膊伸到所能及到的最远处,龇牙咧嘴,表情狰狞,想要快点儿摆脱这盒罐头。
“我(敏感词),(敏感词),(敏感词)。”小伙爆了句粗口,看看已经退到了十米以外的同伴。
“算了吧?”他试探着问。
同伴都点点头,虽然离得远的,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但也跟着点头,大家都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不过今天也不能就这么结束啊,总得拍点儿什么。”小伙一眼看见了在咸鱼担子旁恍惚的西瓜。
“喂,小哥,你这儿买的是吃的吗?”小伙走上前来。
西瓜愣了一下,随之清醒了一些,点了点头。
“怎么卖的?”小伙蹲下身,看着他的担子。
“一块五一条,五块钱两条。”西瓜回答。
“这定价够奇怪的”,小伙抬起头,“介绍一下?”
“额……这是鱼。”西瓜犹豫着说。
“看得出。”小伙说,“还有呢?”
“嗯……是咸的。”西瓜实在不善言辞。
“有什么特别的吗?”小伙引导。
“特别咸。”西瓜有些冒冷汗了,他卖咸鱼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小伙思考了一会儿,一个主意很快涌上了心头。
“买两条。”他说。
西瓜有些吃惊,这样的要求他第一次听到。
小伙细细咀嚼着其中的一条咸鱼,肉质算不上紧绷,盐粒撒得也不均匀,颜色暗淡,卖相算普普通通,难怪到了这么晚,还有将近满满两筐。
但这算不上什么,他是专业的,总可以围绕着咸鱼的特点做些文章的,一条咸鱼下肚,早已想好了要如何策划。
他把团队叫在了一起,一番商议后,很快定下了主要的方向。
“小哥,一会儿你配合一点儿,包你的咸鱼可以大卖。”小伙的同伴揽住了西瓜的肩膀,一脸的信誓旦旦。
“额,我……”
“俗话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乡的咸鸭蛋我实在瞧不上,咸这种味道我们可太熟悉了”,西瓜还没想好,小伙已经开始了录了,“但是如果把正常咸度提升十倍二十倍,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体验呢,今天我们要开尝试的,就是世界十大黑暗料理之一的魔鬼咸鱼。”
“话说弄到这样食物花了我不少力气呢”,小伙摆动着手中的咸鱼,“为此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坐飞机,赶火车,乘大巴,驾驴车来到这座植物镇,在一个偏僻的街道,找到了这位世外高人,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西瓜在一行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僵硬地挥了挥手。
“哈,高人还不太适应镜头啊,话说这位高人自小就对咸鱼表现出强烈的喜爱,不断探索着咸度的极限,长大后,更是踏遍名山大川,访遍高人异士,终于得到了魔鬼咸鱼的独家秘方,将咸鱼的咸度突破天际!今天青哥就以身试险,替大家挑战一下这条魔鬼咸鱼!”说罢,小伙拿起手中的咸鱼,一口咬了下去,随后突然身子一晃,栽倒在地,开始抽搐,姿态宛如一条要溺死的鱼。
“不管我事啊,他刚才还好好的呢。”西瓜感觉遇到碰瓷的了。几位工作人员连忙拦住了他。
青哥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子:“迷人的咸度,刺激着你的味蕾,侵入你的心脏,让你五感尽开,仿佛在大西洋的海水中尽情遨游……”
西瓜一脸木讷地看着青哥说个不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住了口,说了句:“收工。”
“放心了,小哥,青哥在颤音上有几千万的粉丝呢,等这个视频播出后,你就火了。”工作人员鼓励道。
“谢谢配合啊,瓜兄,你以后会交上好运的。”青哥向他摆摆手,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黄昏之中。
正如那伙人说的那样,魔鬼咸鱼的视频一经播出,立刻引起了巨大轰动,众人纷纷讨论,并对此流露出了极大得兴趣,西瓜真的火了,他的小摊成为了网红打卡地,每天都会迎来数不尽的游客,他那句“一块五一条,五块钱两条”也成为了他独特的logo。他通过卖咸鱼大发特发,成为了有钱人,也摆脱了被母亲卖掉的命运,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但故事还没结束
当晓光破开清晨薄雾的那一刻,南海十三少的摊位,人声也渐渐嘈杂了起来,他已经适应了每天都要面对如此多的游客。
他在摊位前,摆了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魔鬼咸鱼唯一指定供货商。”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该上班去上班,列位上眼了啊。”随着南海十三少的一声指挥,一条咸鱼从水中跃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登时成为了一条摔死的鱼。
“好棒哦”,一旁的小姑娘欣赏地拍着手,“一点儿水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