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算起来,去乌镇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是去桐乡出差,入住在桐乡市。那是第一次距离乌镇那么近。在此之前,那个有着青石板的巷子、有着撑油纸伞的女子的地方,一直是在戴望舒的诗里,在林俊杰的一曲《江南》里,仅此而已!从未想过,在这样灿烂的年纪就能如此近距离去欣赏她、读她。
出差恰逢一个周末,这或许也是缘分的驱使,我决定去乌镇。从桐乡入住的地方到乌镇,乘坐一趟公交即可直达,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幸事。我一直觉得,有目的性的旅行或者被安排的旅行是不能尽兴的。不信你想象一下,在一个惬意的江南水乡的秋日早晨,享受完不算丰盛但健康的早餐,徒步去等一辆公交,不必看时间。公交可以晚些可以准时,这都与我无干,我只需要确定它能把我带到目的地。在公交上,怀着期许的心情一步步接近那个憧憬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就要在我面前了!这是一件想想就惊喜的事!我做到了,或者说,这就是我去乌镇之前的心情。
公交慢慢驶入乌镇公交站,随着人流越来越多,我就知道乌镇就在眼前了。此时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告诉某个人,我到乌镇了!我现在就在乌镇的景区门口!可惜的是,我是一个人,整个过程的喜怒哀乐都是我一个人感受,无从分享,这也是比较遗憾的事情。所以我暗暗决定,等遇到那个对的人,我会带着他再来一次,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是一个美的带标签的地方,这个标签让你不得不花钱买票,在有限的时间里逛完出来。还好,我没有给自己设定时间限制和钱的限制,我愿意为我喜欢的地方买单。
买好了票,沿着一个屋顶布满风筝的大厅进入乌镇入口处。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建在水上通往幽处的木头栈道,这是我没想到的。 沿着栈道往前走,看到一栋别致的建筑,我一直觉得它特别像是被一个文弱的书生握在手里的规律排开的若干书签。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乌镇大剧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古建筑越来越感兴趣,或许是从古代的建筑里能读到现代建筑读不到的东西吧。然而当我看到乌镇大剧院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这个建筑本来就应该在这个地方,或者说,这个地方与这个建筑本是一体!剧院外曾演绎过多少古今往来的人生趣事,剧院内想必也时常演绎着不同的人生吧。
沿着栈道继续往前走便是乌镇了,此次来乌镇由于没有做任何的计划,没查路线,没做任何攻略,乘着公交下车后就是著名的乌镇西栅景区。在此之前,我是不知道乌镇原来还分东栅、西栅的。古风古色的江南小镇,蓝瓦,白墙。只是比画上和照片里多了些被风雨侵蚀的沧桑。小镇里的水像是铺在地面上的碧玉,没有海风吹起的波澜壮阔,没有山间小溪的川流不息。如果没有风,它甚至没有一丝涟漪,就这样静静的映着石板上的人家,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我驻足在这里,感受着穿越时光的静谧,享受着这里的一切美好,迟迟不想走开。
沿着水边的小道往前走,看到了对面一排排木杆,上面挂着很多蓝色的布。这就是著名的“蓝印花布”。在那个没有化学的年代,由棉花织成的布,由蓝草汁印了花,或被哪个巷子里的巧手裁缝裁成了衣服穿在女子的身上,或被哪个聪慧的母亲做成了桌布窗帘装饰着枕在水上的家,或许你会瞥见一把握在老人手里的折扇也是出自这布头呢!
江南的晚秋不像北方那么清爽,空气中甚至有些许闷热。由于正赶上北京的香山红叶红满天的季节,我还狠狠的感叹了一下,觉得自己今年是看不到这景象了。没想到的是,在转角处,居然看到了惊喜。一个两层高的写着“裕生餐馆”的建筑,整个朝阳的这一面都是木质的窗扇,右手边的窗扇上满是爬山虎,像是要把这面窗扇全部霸占了。可能是由于没有北方那样的天气,这里的爬山虎还没有染成血色,暗暗的绿色里隐约透漏着与木窗一样的颜色的叶子,需要仔细看才能辨识出来哪里是叶子,哪里是窗。门口屋檐上,一盏别致的白色吊灯显得鲜亮无比,美丽极了!
曼妙之处才刚开始,惊喜也才刚开始。乌镇的巷子对于我这个来自北方且有点路痴的人来说实在是错综复杂。一路上没有看地图,只是随着自己性子走,喜欢哪处风景便驻足欣赏一番,欣赏完了接着下一个风景。整个乌镇的色调一眼望去是暗暗的,忽而有些艳丽的色彩要么是游人过客穿红着绿,要么就是水中央划船的船夫身上救生衣的颜色,要么就是几户人家的窗外一簇簇的杭菊分外惹眼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情也是古怪的很,随着这色调一度变的闷闷的。自己也深知在这样一个“江南水乡展旖旎 ,屋衍风铃声悦耳”的地方,显得未免有些无病呻吟过于矫情了。如此,又整理了一番心情继续前进。
才刚感叹这里白墙蓝瓦木窗暗,却误入婚房满眼红艳艳。误闯进一个开放的供人参观的婚房,里面的陈设是结婚当天用的,从红色喜被到墙上贴的红双喜,满满喜庆的氛围。关于结婚,我一直认为是一生当中最为神圣的一件事。在古代,必要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认为门当户对,互换“庚贴”。而今虽说婚姻自由,我仍然认为,最好的婚姻必是这样的:两情相悦、有父母的祝福、精神上的门当户对。只是有些玩笑的是,这样看似平常简单的婚姻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如意的。
且看这婚房,满屋布置以红色为主,喜庆温馨。床外抬头有一匾额提名“玉燕投怀”。玉燕投怀,典故出自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梦玉燕投怀》。唐宰相张说的母亲曾梦见一只玉燕投入怀中,后怀孕生张说。后遂以”玉燕投怀“等作贺人生子的颂语。细想一下坐在婚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是多么幸福啊。也不知道他们在互换庚帖时,上面可曾提词,又提的什么词?我这里忽然想到诗经《国风·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古代的婚房陈设早已不在,现在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仿古陈设。现代人的婚礼虽然与古代的形式越来越不同了,但是“终身所约 永结为好”等等誓词必是奔向一个目的的。
走出婚房又重新投入到这石板路上。由于不是旅游旺季,整个镇子里人并不多,最适合悠哉悠哉的闲逛。在初次读到戴望舒的《雨巷》时,我就开始憧憬着有一天能够身临其境。现在真正走在这没有雨没有撑着油纸伞的女子的巷子里,那种感觉远不如读诗时更为深刻。这难道应了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或许更大原因应该在于我这个游人的心境,一个匆匆的过客没来得及把这景揉碎在心里慢慢地体会?又或者说,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就是能够呈现这个地方灵魂的东西。这个灵魂就是书!当我看到一个牌坊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牌坊上方提名“六朝遗胜”,里人沈士茂题写的“梁昭明太子同沈尚书读书处”。据清乾隆《乌青镇志》记载,梁天监二年(503年),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曾随老师沈约来乌镇读书,并建有书馆一座。后来,书馆塌毁,遗迹残存。而这牌坊则是在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建立。由牌坊正门进去便看到得名于昭明太子的昭明书院。书院前方有四眼水池,水池外围雕有不同的图案,有傲骨梅花、展翅飞翔的白鹤、天女献花优雅别致。不清楚由来,但我猜,应该都是坚强、奋进的好寓意吧。
在往里走就是昭明书院,书院不收费,可免费存包进去参观。参观这个词是用给像我这样的过客的。最起码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这个地方不是参观,而是正儿八经的进去读书阅览。一进门几个牌匾惹人注目,上面写着“文魁”、“文元”。明清时期乡试考中为举人,举人中除前六名外称“文元”,又称“文魁”。据清史稿所载,乡试考中的举人第一名称为解元,其意是地方选送给朝廷的第一名人才;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其余的称为文魁,也就是文元。不愧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在“乌镇文化名人选介”里面就骄傲地写着:“在科举之制盛行的古代,自宋至清,乌镇出过64名进士,161名举人,又有例贡160人,授武职7人,另有阴功袭封136人,人才鼎盛,济济成风”。
正在无聊时,不知又晃荡到了什么地方,看似是一个亭子,但比亭子大很多。拐角过来陈设了五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都放有石台桌面,旁边各放了几根毛笔,没有墨,但却放了一盆水。应该是供游人体验的。试想一下在这样一个地方,你或许灵感突发想写诗呢!
然而并没有,我拿起毛笔思来想去不知道写什么,索性就写了两个字:“江南”。这两个字是有出处的,我在高中时代最喜欢的一首歌林俊杰的《江南》。“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音乐的旋律一开始就很有代入感,百听不厌。而我也曾在高中校报上发表过一首散文,提名就是《江南》,我隐约记得里面有一句大致是这样写的:“我多想成为江南的青石板啊,好在缺月挂疏桐之夜多出几分踏歌声”。很有一种“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现在想来就是一个字“傻”!不过,也是感谢自己曾无意间为现在的自己留下的关于青春的那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