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温情】一大早，保洁和物管部的人就在扫雪。连日两晚，雪光顾这座小城，将年味酝酿得更浓——在这座祖国最西北的小城，我们都习惯了过年得来几场雪，否则总会感觉缺少点味道……
不过，这要辛苦这座城里的许多人，譬如小区里的物管、保洁到市里的环卫工人。在每一个分工明确的组织体系里，大家各司其职，序而不乱，但也因此，我们容易理所当然地想：这是他（她）的事，不是我的事……
昨晚，我一不小心睡得太沉，既没有听到落雪也没注意鞭炮声，早上爬起来发现太阳都开始露脸了，赶紧手忙脚乱去医院给母亲送饭……推开门，好厚的雪啊，不过保洁们早已经替我清理出了道路。
温暖的感觉，油然而起，我说：辛苦了！谢谢你！
她竟然愣了一下，停下来，看着我，一脸感激的微笑，连身说：不辛苦！应该的！谢谢你……
走了很远，我都在回味她那一愣，一笑……
很显然，她这一愣，和那一脸感激的笑，都是在告诉我她已经不习惯别人的问候了。
心理学上说，人只有被人问候得多了出现习惯性审美疲劳，或者长期以来被人忽视或漠视他（她）已成习惯，才会在惯有状态被打破时出现猛然“一愣”。保洁的她，显然属于后者，所以她感激的微笑一下子刺激了我。
很显然，我也习惯了我向人问候时得到职业性的、礼貌性回复。或者，干脆就是我向来问候人也只是出于被文化教育出来的“礼貌”——这与我们推导一个数学公式得出的结果是高度一致的，恰恰，我们不是出于内心的温暖和情不自禁的真诚！
生活在一个高度缜密的社会体系里，我们都习惯于按照规则、程序、和被教化出来的职业礼貌与大家有条不紊地生活，我们表现出与时俱进的和谐与社会文明。
而恰恰，我们当下最稀缺的，可能就是最不加修饰的、最简单淳朴的、发自内心最柔软和温暖处的一个问候，一个微笑，甚或一次泪眼婆娑，甚或一次略带尴尬的低头回首……
这些人心深处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最不受文化程度和阅历污染的细节，最让人动容！
这几天，奔波在医院里，和职业军人出生的外科主任郭医生聊天，他怕我为母亲的手术担忧，聊起自己母亲的病和手术，他很有感触地说医生是一个技术性职业更是一个照见内心的职业，“同一个事同一台手术不同的人会出来不同的结果”，这里的区别往往不是技术而是人心。接着他安慰我，让我放心。
聊天中，才知这些年部队医院因调整好些硬件设施未能与时俱进，骨干医护人员的专业和流失，“现有的条件下我们只能争取以技术和人心的服务弥补硬件的相对不足”。他说，譬如你母亲的手术，我们考虑分析她身体情况，麻醉师制定三套方案，而首选是半身麻醉；手术时间越短越好，大幅度减少老人身体的消耗和减少出血量；不做过度医疗，能不用骨水泥就不用，减少刺激和排异风险；在进口、合资和国产假肢关节中，考察老人年龄及运动量大可以国产最多合资就可以，他说“进口的假肢并不是最适合中国人的，东西方人不同国别人日常生活与运动习惯都不同”。再如，所有注射进入身体的液体，包括可能用到的血液和血浆的温度，身为主任又是主刀和团队首领，他都要求提前由冷库和低温药剂室取出做好常温化运用准备，再到缝针的讲究和准备，都可以做到最大有利于康复……
所以，母亲这次的半髋关节手术置换，是在全程清醒中（下半身麻醉）进行的，据母亲说，年轻的军医麻醉师时刻都在保持和母亲聊天，他说“阿姨，你感觉怎么样？我们现在可以做准备了吗？”“我们现在开始为您……”“阿姨，我们现在这步为您做……”“我们现在是为您做……”几乎每一步手术进展，母亲都几乎是在互动和“直播”中完成，到最后手术室推开门把母亲的手送到我手里……
我一直以为，职业化的关怀应该早已经是程序性设计，这次母亲的手术让我体验到了军人程序性服务背后的温情。
手术室下来，主刀主任和主管医生都来病房里，一方面看上去是例行查房，完了会放下手里的记录夹子，站在病床前聊聊与病有关或无关的事情，有些几乎就是生活里的家常事。最有趣的是他们郭主任，病房里好几次聊起当兵的趣事，聊起河南老家的母亲，聊起以前病友中的趣事……
隔壁床那位86岁的老太太摔坏了脊椎，她68岁满头白发站在床前的大儿子就是郭主任多年前的病人，郭医生和他聊这些年的恢复和生活情况，说老太太的片子我都看过了做手术也可以但有些风险恢复期也一定不会短，这个年纪了腰伤得还能自己爬着下床大小便那就打打针开些药回家静养吧……
身为医生，反对过度医疗，不关心经济指标考核，只关心手中的刀片和刀下的病人，还常不经意间就念想起自己南方农村里的老母亲……早上遇见他，我还他问过年能不能休息，他看着我，几乎是很动情很认真的说：你看我穿的这身军装，部队里有个传统——老百姓的节，（是）军人的关！我们不能离开这个岗位的，这都是责任。说实话，我们这种自小打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到今天还能穿这么好看的军装，还能发挥治病救人的作用，真的很不错了，很知足了！享受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说着，旁边医生来通知他上手术，他转身照例一笑，然后挥手说“这几天你多费心，麻药退去老人会很疼。今天下午安排给你妈妈做一个术后CT，别担心，争取回家过年！”
尘世温情，真的不在别处！超于程序和惯例，点滴之处，尽是温暖和真诚！
——老夏自然生活研究院2019.02.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