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爸爸的日子

                       



图片发自简书App

作者简介:原名陈伟东,笔名瑶言,广东惠州人,80后的文学爱好者,自媒体撰稿人,目前在各大公众号发表原创小说。


                      没有爸爸的日子    


1996年的那个春天,我的爸爸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到县城的人民医院去看病。经过医生的几番祥细检查之后,最后确诊出结果:癌症晚期。


那些年的农民伯伯都只求可以温饱肚皮,很少有人愿意每年都花钱做身体检查的,他们都自认为自己能吃能喝能睡,能跑能跳能下地干活,就是身体健康的合格证,没事花那个钱去做身体检查,不是吃饱了撑着,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小县城的人民医院里,没有能够治疗癌症晚期的医生,也没有那种先进的治疗设备,于是建议我爸爸转到广东省城里的大医院去医疗。那里有精湛的医师和完善的医疗设施,但是需要一笔庞大的手术费用,而且还不能够保证一定就可以把病给治好,告诉我爸爸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在花光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之后,我爸爸迫不得已出院回家。家里实在是没有能力去支付那昂贵的医疗费用,想问别人借钱,思来想去找不出一个有钱可借的人,他们都是一些穷亲戚,最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到家里痛苦得熬了3个月,在那个夏天的一天中午过后,终于油尽灯枯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那一年我14岁,刚上小学6年级。


我有4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大姐已经嫁人,属于自由恋爱,在没有得到父母完全的同意下,很坚决得投在本村一位号称帅哥的怀抱里;二姐因为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在很早的时候就回到了她以前生活过那熟悉的老地方;三姐没有再回县城给别人家当保姆,留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四姐在镇上读中学,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已经萌发缀学的想法。


爸爸的离去,在阴盛阳衰的家里,我觉得自已像是生活在西游记里的女儿国一样,很容易就会脸红害羞,说话声音很细小,小得只有自己能够听得见,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男子气慨。


土改的时候,我家里分有十几亩的水田,全部都拿来耕种水稻,在九十年代里,在偏远落后的贫困小山村里,耕田种地这种苦力活是很折磨人的。


犁地松土,除草施药,播种收割,完全都是靠人的两只手去作业的,完全找不出任何一种像样点的机械农具。每当走在田地里的土泥小道乡间上,都会看到许多的农民兄弟把裤脚捞得高高的,衣袖挽到胳膊上,在面朝黄土背朝天中买力气干农活。


我家里养着一头很黑很肥壮的大水牛,每到不用上学的星期天,我都会牵着它到田里土泥路水沟的旁边去吃草。为了预防它吃到人家田地里种的水稻,还得远远拽着拴在它鼻子里的那根绳子。


一般的情况下,也只是象征性的顺着那根绳子在移动,它很听话很乖巧的,那张牛嘴可以辨别出哪些是可以吃得草,哪些是不可以咬得水稻。


现在在农村里面很少看到有牛在活动得身影了,很多的小孩子也许都不知道牛为何物了。现代的机械科技发达,完全取代了牛在农田劳作的位置,使牛可以很光荣地退出耕田犁地的舞台,完成历史赋予它的使命。


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养有水牛或黄牛,它们是家里耕田种地不可或缺的重要生产劳动力。用很原始的方法,通过粗粗的铁链,让一种叫犁铧的简陋松土农具套在牛脖子上面,牛充当动力系统拖着犁铧向前推动,完成松土的工作。


这样的农活作业,在以前是由我爸爸来完成的,自从他去世以后当然就落在我的身上了。面对这样颇有子承父业的农活作业,我很不乐意接受,却是没得选择,不可以退宿,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哪怕我当时只是个14岁的孩子。


还很清楚记得我第一次驾着牛,扶着犁铧松土的情形:左手拽着牛鼻子另一端牵引出来的那根绳子,笨拙得操控牛在田里的作业范围,右手吃力得捉紧犁铧的扶手,控制着松土的深浅,低声得叫唤着牛向前面走动。


这个时候我不敢大声地呼喝它,也不敢学那些有犁地经验的大爷大叔,手里面握着条小竹鞭子,在牛偷懒不愿向前走的时候,在它的牛屁股抽上一鞭子。


因为我爸爸曾经在一次犁地的时候,由于操之过急,驱赶大黑牛快速向前走得时候,很不小心的被尖尖的犁刀刺破了脚板,足足在家里休养了3个多月才恢复脚伤。


想起爸爸那只血淋淋的脚板,我很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地叫唤着大黑牛慢慢向前走。


都说动物之中,狗是最有灵性的,听得懂人所说得话,我觉得牛的灵性一点也不比狗差。只见大黑牛好像能够听懂我的话,根本用不着我握在左手手心里那一根绳子的控制,很听话很熟练的沿着田地的形状走,走到田地的尽头,也不用我喊停,很乖巧的掉回头再继续走动,我只需扶着犁铧控制松土的深浅作业就可以了。


看着大黑牛的大屁股,它的那根牛尾巴还在很悠闲得左摆右晃驱赶苍蝇蚊子,我心里不由感概:这都是爸爸的功劳,它一定是在爸爸手底下训练出来的吧!帮我减轻了农活作业的难度。


村里人知道我下地犁田的事情,都会在私底下称赞我的懂事,因为我只是个小孩就已经在做成年男子做的农活。可是我的一些同学,总是在我的面前模仿我犁田的动作,流露出来的嘲讽表情,很是令我感到难堪。


一切都习以为常就好,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之后,我已经开始习惯了没有爸爸的日子,但是发生了一件小事情,让我感受到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很让人恐惧的事情。


那一天中午放学回家跟往常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背着书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指头往家里走。


在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听见我的一位同学神色慌张地说:“阿东,你要小心了,有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带着个小孩子跟在你的后面呢,好像是冲你来的!”


我感觉很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回头望向村里小道路的另一端,果然是像我同学说得一样,于是疑惑地问他:“他是来找我的?找我做什么?”


我同学好像知道什么一样,冲我神秘一笑:“听说是来找你算帐的,说你打了他那个白痴儿子。”


我不由感到一阵轻松,那应该就不关自己什么事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别人打过架了。把长得个头比我小的孩子,打趴在地下,没有什么意思,而长得块头比我大的大孩子,我又干不赢人家,于是渐渐得对打架失去了兴趣。


当我还这样想着的时候,脚已经踏进了家门口,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别人从后面捉住衣服,像老鹰捉小鸡子那样给提起来。


那个捉我衣服的男人,使劲得把我顿到地面上,恨恨地推了我一把,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重心不稳,险些被摔个仰面朝天。


我看到了他满脸愤怒地用手指点着我的鼻子骂我,很多难听的脏话从那张臭嘴里嘣出来,连带着口水一起喷到我的脸上。


看着他激愤的样子,我惊恐到连向他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做不到,听着他在咆哮指责我不该打他那个傻瓜儿子,说他儿子已经傻了,你再打他就会变得更傻了。


我的毫无反应变成了做贼心虚,毫无作用的抗议举动惹得他更加愤怒。


他一副认定了我就是打他傻瓜儿子的凶手,警告我再有下次就不会对我客气,叫我小心点做人,还要把我扔到鱼塘里去喂鱼。


激烈的争吵声,惊动了在屋里的妈妈和三姐,也吸引了过往的行人和放学回家的孩子,围站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副事不关已的旁观者模样,等着看热闹。


妈妈和三姐从屋里一走出来,二话不说就跟那个男人理论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叱喝那个白痴小孩的狗眼瞎了。如果不是后来有过路人过来劝架和稀泥,双方都有可能因情绪失控操家伙干起架来。


我的眼睛很不争气的竟然流了眼泪出来,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在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拉尿拉屎的时候,不仅无力去反抗,还要靠女人来保护。


“不是阿东哥哥打得人,那天我亲眼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打得他,他怎么会认错了人呢?好像眼睛真得是有问题呐。”


我听到了住在我家对面那户人家的那个小女孩为我说话的声音。她表现得很勇敢,盯着那个男人和小孩说出这样一番让我感到很感激的话来。


也不知道她的勇敢行为跟一直站在她背后的爸爸有没有关系,还是她本来就不畏惧别人无理取闹的野蛮行为。


最后那个男人带着他的傻儿子很不服气地离开了,事情没有搞清楚就对我大发雷霆动手动脚,待事情真现大白,水落石出,明知道错怪冤枉了我,也没有道歉说声对不起。


我很憋屈地感慨:如果爸爸还健在就好了。一定会让那气焰嚣张的男人牛逼不起来!                               


我和我爸爸做了14年的父子,有许多平淡淡的生活回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过爸爸会这么早就离我远去。每当看到现实的生活里,儿子与父亲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抽烟,喝酒,吹牛皮……真是让我羡慕的不得了。


如果我的爸爸依然健在,今天的我会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呢?也许会比现在要好很多吧!我经常会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却总是找不出一个可以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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