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明的是,大鹤残存的文学理想使我并无兴趣去写一个书评或读后感(当然更不会是剧情介绍)。用林清玄父亲的话说,(文学)创作者是农夫,理论家是农会的人。农夫只管耕耘,农会的人则为了理论常会牺牲农夫的利益。大鹤一来没有那么无聊,二来没有那么有闲,喜欢的还是耕耘,也喜欢给人家搭把手,或在集市上帮忙吆喝两句。
尤其当那个农夫是丹·布朗。长期以来,这就是一个“刷简介”的人。豆瓣简介、知乎简介,甚至是某明星的采访、某司的创始人简介中,最喜欢的书写《达芬奇密码》《天使与魔鬼》或《数字城堡》,是一件保险且有调性的事情。
然而,知乎那个极具调性的问题“如何评价丹·布朗新书(新作)《本源》”,评论数甚至没有超过二十条。豆瓣读书上这本书的评分是7分,创下了丹·布朗小说评分的新低。
然于我,丹·布朗的作品,无论如何是得看一看的。看完后,一如看丹·布朗所有其他的作品,意犹未尽。
意犹未尽的歌——《难忘今宵》
我始终觉得,每一部小说都有一首歌或音乐和它匹配。特别的,那首歌会很适合在读小说的时候听,也许是歌词和情节冥冥中有契合,也许是音乐的节奏和小说的节奏很搭配。
这是多年以前看《挪威的森林》时的一个体会。看小说的同时顺序播放着后街男孩的歌,每次当放到《As Long As You Love Me》时,歌中是无奈,书中是孤独,演唱者有希冀,渡边有渴求,甚至歌曲和小说中都为了感情把尊严放在了一边。当然《Norwegian Wood》是官配音乐,但歌词中赤裸裸的肉体关系和小说放一起显得很奇怪。也是多年以后才知道《Norwegian Wood》的原来的名字是《Knowing She Would》。
丹·布朗也许有同感。所以在《达芬奇密码》被拍成电影时,借那首“Chevaliers de Sangreal(圣杯骑士)”,一下子将人推向历史的时空,看到了人类为了信仰而付出的鲜血和代价,其中有神圣的牺牲,有欺骗的谎言,也有无数和那个杀手那样的疯狂和杀戮。所以看第二遍小说的时候,耳边就是这首“圣杯骑士”的曲调。
回到《本源》,很不错的是丹·布朗没有在小说里给它指定一个官配歌曲。而鉴于大鹤对音乐的少知,无法有太多的联想。有一点奇怪的是,看《本源》的时候,耳边自觉响起的曲子居然是“难忘今宵”。它的歌词是这样的: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无论天涯与海角
神州万里同怀抱
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共祝愿祖国好
共祝愿祖国好
告别今宵告别今宵
无论新友与故交
明年春来再相邀
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
青山在人未老
青山在人未老
共祝愿祖国好
共祝愿祖国好
美妙的歌词加上李谷一老师甜美的嗓音,让告别不再悲伤,让你我举杯相拥,让明天充满希望。
像极了《本源》。
《本源》有告别,有相拥,也有希望,而且都是由主角主导。多说一句,我始终不觉得小说的主角是贯连故事的那个忙人,而是故事背后无所不在的那个。
以告别为例:
这个主角主导了与旧人的告别。告别中有的是决别,比如死亡,有的是诀别,像一个人的堕落或升华。可惜的是,每当改变足以称之为“升华”时,这个亮得发光的玩意儿总是显得仓促,于是升华往往成为了自我的局限认识。
这个主角主导了与旧理论的告别。勤奋如丹·布朗,总在发现和挖掘,让书中的主角去尝试去挑战和颠覆一些什么。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根深蒂固,光靠一把铲子是不够的。结果,小说里花了大力气来制造的悬念,在拖泥带水中被一点点瓦解,用铲子使出的力道有限,让大树只些微摇了两下。而像哥白尼和伽利略,用的是可以撬动地球的杆子,杆子没有妥协的余地。
这个主角参与了与旧时代的告别。用绕口令的方式说,旧时代不一定不好,新时代不一定更好,每个时代都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新的时代里可惜的是我们可能会告别一个英明的君主,但是会迎来一个年轻的王子;可惜的是我们会没有机会再去挽回那些愚蠢的错误,甚至没有机会去弥补,但是会有机会去犯更多的错误和做更多正确的决定。
意犹未尽的画——《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
我想,丹·布朗写《本源》,定受到了这幅画或多或少的启发,即高更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
这幅画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Museum ofFine Arts, Boston)。大鹤戏称它为好艺术博物馆,在一段时间里,大鹤曾11次造访者好艺术。由于这幅画尺寸巨大且在印象派的展厅里,对它印象很深。
一个背景是保罗·高更于1897年创作了这幅画。而在此之前,事业的是失败和家庭的不幸接连挫败着他,1893年高更满怀信心把他所绘的塔希提“伊甸园”送到巴黎参展,不过却只收获了失败;1895年高更重返塔希塔,此时画家已身患重病,且他最喜欢的女儿艾琳患肺炎死去,沉重的打击之下高更生而无望,服毒自尽。
但是他被人救起,之后有了这幅《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往哪里去?》。每次看这幅画都让我联想起另一幅并不存在作品。
毛姆在以高更为原型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中有提到,高更在死前终于画出了一幅旷世杰作,是一幅巨大的壁画。但是在高更弥留之际,他叮嘱妻子爱塔放火烧掉房子,而且要亲眼看着房子烧光,在每一个木头烧光以前不要走开。那传世的杰作瞬间化为废墟。
对于高更的画,毛姆是这么描述的:
他的画奇异而荒诞,好像是宇宙初创时的图景——伊甸园,亚当和夏娃……
它使你感到空间的无限和时间的永恒,叫你产生一种畏惧的感觉。他画了许多树,椰子树、榕树、火焰花、鳄梨…
所有那些我天天看到的;但是这些树经他一画,我再看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我仿佛看到它们都有了灵魂,都各自有一个秘密,仿佛它们的灵魂和秘密眼看就要被我抓到手里,但又总是被它们逃脱掉。那些颜色都是我熟悉的颜色,可是又有不同,它们都具有自己的独特的重要性。而那些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他们既都是尘寰的、是他们揉捏而成的尘土,又都是神灵。人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因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
当现实、想象和梦境杂糅,表达的是高更对这个世界的想法。
画面基本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从右到左进展着他的思索。
画面右面最突出的是三个妇女,她们坐在一个婴孩旁边,意指生命的起始。暗蓝的树根部有一团火光,亘古至今雄雄燃烧,经久不息。所以,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来自生生不息。
画面中间是青年,他正抬着头,举着手臂极力去摘挂在高枝上的果实。他的这个动作很有些让人吃惊,因为这不由令人想到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犯下原罪。他的脚边还有一个正在吃果子的女孩子,手中的红果被画得格外鲜艳夺目。所以,我们是谁?——我们是承受欲望和痛苦的那群。
画面最左侧是另一组形象,点明了人类的归处。右侧的是位年轻的女子,她身体健康壮硕,但在她身边的恰是一个肤色黝黑头发花白的老妇,行将就木的老妇又手托腮,正在思考自己最后的归处。有趣的是,老妇未理睬那尊带着神秘的宗教意味的蓝色雕塑,却凝视着脚边的一只白色的鸟。这只白鸟在夜幕般深沉的色彩中特别耀眼,像一道白光在画布上闪烁。那么,我们往哪里去?——人的灵魂或许会随这只白鸟,飞向无尽的上苍?
意犹未尽的它——新技术
我始终认为,丹·布朗的小说的不一般,不在于故事题材的新颖、故事发生地的风情,也不是兰登教授的奇异经历、以智力和推理推动的情节发展,而是矛盾制造的巧妙,甚至矛盾会在人物之间发生变化、增减和转移。换句话说,好人是不是好人,坏人是不是坏人,好人有没有那么好,坏人有没有那么坏。
《本源》中的矛盾制造少不了意兴阑珊的他——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
书中的人工智能不仅可以对话、开车、订飞机,甚至还能够根据历史指令,进行机器学习,综合考量各方因素结果指令发起者的性命。其实,这些功能的完整实现少不了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物联网等新技术的配合。
碰巧,大鹤前不久参观了一个人工智能产业园。试了一个号称最先进的AI对话系统,场景AI打电话推荐楼盘。在正常人类的沟通方式下,电话那头思路清晰,语言连贯,颇有志玲姐姐的味道。然而,基于丰富的骚扰电话应对经验,大鹤有一个杀手锏,即不管对方怎么说,就答“我要一碗牛肉面”。一般电话那头的正常人类会噗嗤一笑,挂了电话。
于是那天,有了下面的对话:
大鹤:我要一碗牛肉面。
人工智能:请问什么时候方便过来?
大鹤:我就要一碗牛肉面。
人工智能:好的,已为您预约今天下午1点的参观。
所以看《本源》的时候,我知道书后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得远没那么快。
所以今天,我们还没到讨论人工智能会不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问题,这个问题属于明天;我们也还没有对新技术的发展横加指责的自信,虽然这份自信也许已属于离开智能设备便一无是处的那些。
所以,丹·布朗在书中也并未对人工智能进行旗帜鲜明的指责,对于新科技的发展,看到作者更多的是充满希望的反思而不是宣战。
天快亮了,不觉已码了不少字,很享受。今宵于我,也成难忘。作为农夫的朋友,再次推荐《本源》——一本依然很丹·布朗、一本赞点远多于喷点的小说。
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108城,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