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看了一篇文章,冯骥才的《空屋》。
空屋是冯先生家后院的一间小屋,“隐在几株大梧桐深幽的、湿漉漉的阴影里,红砖墙几乎被苔涂绿,黝黑的屋檐下总是挂着一些亮闪闪的大蜘蛛网。”入秋的时候,大片大片黄叶将地面铺得又厚又软,诡异的是,总有一些姿态优美的梧桐叶被粘在檐下的蛛网上,风吹过,摇摇欲坠,又稳稳当当。像是有人特意炫耀,又不知其所欲何为。
没有人愿意去往空屋,也没有人提起空屋,它一真锁着、空着。
连鸟儿都几乎不会飞进这个院落,这无形中又增加了它的神秘,寂静无声中透出的荒芜,还带着一些阴森的感觉,让儿时的冯先生很是费解。
当然了,还有不知从何处得知的故事:空屋里常有人走动,还有女人咯咯笑,茶壶自己竟会抬起来斟水……弄不清这是从哪个鬼故事里听来的,还就是这空屋里发生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多半是哪个小孩从大人那听了一耳朵,又添油加醋地偷偷传播开了。
一个夏夜,年幼的作者“隔窗清晰听到后院这空屋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好像谁用劲把一根棍子掰断,空屋分明有人呀!”
是谁?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后院?敢去空屋?
没人会去!
难倒是……鬼?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现,变速占据了每一条神经、每一个毛孔,混身变得僵硬无比。
“当时,只觉得自己身子缩得很小很小,眼睛瞪得老大老大,脖子不敢也不能转动了。母亲以为我得了什么急病,问我,我不敢说,最可怕的事都是怕说出来的。”
从这次起,年幼的冯先生连通往后院的小门都不敢接近,以致一穿过那段走廊,“两条胳膊的鸡皮疙瘩马上全鼓起来。”
但上楼梯必须横穿过这走廊,每次都是慌慌张张连蹿带跳冲过去,不止一次滑倒跌跤,还跌断过一颗门牙,做了半年多的"没牙佬"。
读到这里,不禁感叹冯先生的笔力,在他的童年里,这空屋是自己的一个阴影、威胁、精神包袱,和各种可怕的想象与噩梦的来源。
怎么个吓人法呢?先是说空屋所处的环境,锁着寂静冷清,没人敢去,没人愿提,连鸟都避之不及,孩童嘴里一些个关于它的鬼怪传说,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又以自己亲耳听到怪声时恐惧到浑身僵硬的感受,路过时起鸡皮疙瘩的慌张,以至于跌倒失了半个门牙的痛苦,淋漓尽致地写出了空屋在儿时的恐怖。
其实小的时候,我们都会有对这个世界某一点的恐惧,有人怕黑,想像着黑暗中会有怪物,有人怕水,一游泳就怕呛水,怕被什么拽进水底去,大人们讲的鬼怪故事无异给幼小的孩童留下了一些些心理阴影,只有长大了,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才会觉得往日的恐惧多么可笑。
年幼时住在一个小村子里,一共二十几户人家,房屋随地势而建,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且一字排开。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村古朴安静,时光缓慢悠长。
不知哪一天,一个外姓人在大家屋后十几米远的坡上建屋而居。我们的墙壁大多是土坯夯实砌就,屋顶用茅草和黄胶泥掺杂后相覆,经风沐雨后屋檐上偶尔野草出没,斑斑驳驳。他们家的墙壁是用青砖垒成,房顶也是青瓦铺就,还把院子用矮墙围了起来,起了一个高门楼,这大门也常常关着。
村子里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说财不露富,这家把房子盖成这样,这不明摆着招贼嘛,他家还不在村子里这条线上,相当于是在村外,这样住着,啧啧啧!
当时年幼,竟也觉得这家很是怪异,无事不从他们门前经过,偶而路过时走路生风,却也不敢跑动起来,似乎这样就会惊动到什么。走到他家大门口,绝不敢往院内看,好象那里藏着不可说的惊天秘密。
也难怪小孩子会有这种想法,这家人房屋右边就是田地,紧挨着的地里种着许多二三米高的杨树苗,刮大风的时候,树苗左右摇晃沙沙作响,远远听着似人群在齐声高语,让人直想捂上耳朵。
房屋的左边七、八米远恰是别人的坟地,几座坟莹,松柏森森,郁郁青青,也是小孩子不愿走近的地方。约莫有一年多的光景,我们都不敢到他家附近去,惟恐被捉进院里,或是有了什么其它不好的遭遇。后来时间长了,没有什么异样,大家才慢慢熟悉起来。
现在想来,他们住在村外,房屋必要盖结实一些,所处环境也不太好,接起院墙也是为了安全。可笑我当时还替他们提心吊胆,总担心他家的孩子会不会被人偷了抢了去,每天看见那两个孩子下坡到村子中心大路上来玩,才觉松口气。
前些年回老家,因为有别的村子集体拆迁过来,原来的小村早变成了一个几百户人家的大村落,当时的那家人相当于住在了现在的村子中心,哪里还有年幼时的荒凉模样呀。
读了冯先生的空屋,被先生文字的精妙所感,不禁勾起童年这段早就烟消云散的往事,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