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阿婆走了,一个人孤独地走了,身边没有人陪伴。
阿婆是被叨友张大妈发现的。每天阿婆和张大妈及其他几位老邻居都会在一起唠叨唠叨家常,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整天也没啥新鲜事可说,那些个年轻人听来无味的陈芝麻烂谷子在她们嘴里嚼来嚼去,说是津津乐道也好,说是无聊孤独也罢,反正大家伙儿每天像定了时似的,到点儿就慢慢地聚拢起来,有慢悠悠走来,有一歪一歪跛行来,有拄着拐杖挪着来,还有坐着轮椅划拉着来,上午一聚,下午一聚,傍晚饭后再一聚,倒不能说是友情多浓,只是个个在家闲闷得慌。往往是小区林荫的道边坐着一溜儿各色形态的老头儿老太太们。但凡有人路过时,也常常要接受一顺儿的目光从一头送到另一头,直到走远再回过头,认识的打个招呼,不认识的行个注目礼,末了再评论一番,一天天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平淡着、无味着、孤独着。
阿婆就是里面的一位。阿婆今年八十二岁,老伴早已去世了。因为自己的腿脚有些不方便,又住在三楼,这样每天的“三聚”她就只会参加一到两个了。阿婆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每当邻居们问起她怎么不和子女们过时,阿婆总是一副怡然自得地对我们说:“嘿,我一个人过自在,习惯了!和他们一起住闹得很,嫌烦!”。
其实像阿婆这样说的老人还真不少,不知他(她)们到底是真的想法还是无奈之选,一个人独自生活,虽有自在但却孤独,整天形单影只,家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有个头痛脑热全得自个儿待着。事实上有一次在阿婆生病时,她才道出了真相,原来她的儿子和儿媳经常吵闹,日子过得就像个火药桶,随便一个时候一个事情就会噼里啪啦地爆起来,当然对待老母亲也不例外;大女儿退休在家带着孙子,成天喊着累死,身体也不舒服;二女儿家庭条件不好,夫妻俩在外摆个麻辣烫摊点,起早贪黑地赚些辛苦钱,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虽也没明着说不奉养阿婆,但也都不主动出来担着,只隔三差五地两个女儿来看一下,带点吃的过来,一会儿也就回去忙自家的事去了,碰到认识的人询问,便丢上一句“家里忙得离不开啊!”说得真切又无奈!儿子因着媳妇的吵闹似乎也有了不常来的理由。这样也就成全了阿婆的“自在一个人”了。
前段时间阿婆生病住过一次院,回来后就显得有些神神叨叨的,说话也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子女们先是请了一个陪护,因为工钱没谈拢不久就没来了,后来就是阿婆的三个儿女轮流着每天送点现成的菜来。阿婆依旧照着点儿慢摸着下楼,满头的白发成天杂乱地漫飘着,不再像以前服帖地梳着了,嘴里也总是自个儿说着些什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和叨友们说话时也似正常一样,只是有时刚吃过饭她又提起要吃饭了并回家再弄着吃。
阿婆出事的前一天,她向张大妈借钱,因为身上没带钱张大妈就说明天带来给她。可阿婆整天没有出现在定点定时的聚会上,张大妈就去了阿婆家,只见大门敞开着,阿婆躺在了地上……
阿婆的后事办得很隆重,她人生的最后一笔总算没有那么草草完事,只是在她身后的重视早已与她无关了,或许到了另一个世界,阿婆真的是自在了。
每天的“叨叨聚”还在继续着,里面少了一位阿婆让老人们唏嘘了几天,谈着人家的事,比着自家的情,老人们心里都亮堂着又都糊涂着,因为无法摆明白人老了到底该怎么养?若有个老伴还能相依为靠,若只是孤身一人呢,靠自己?靠子女?靠国家?靠社会?靠亲情?靠金钱?而热心的张大妈却因为被阿婆最后来到的儿子问了句“我就问一句啊,您第一个来可见到我妈床底下压着的钱了吗?”而又多了一份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