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桥长篇小说《食色记》,是作者呕心沥血十年创作的近百万字的长篇世间红尘游记,是一部散文体,也是一部游记体。先后在头条、知乎和简书上连载。
《食色记》有声作品,由这有声工作室制作,主播团队阵容强大,正在喜马拉雅热播!
下午,商朝作诗歌讲座。王国宁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偷睃范婷。范婷眼神不停躲避着,不肯与王国宁对视。那王国宁的眼神即使偷睃着,也不失居高临下之意味,这是悬殊的地位所致。范婷不肯就范的主儿,歪着头,右手转着一支圆珠笔。王国宁被那只笔转得心烦意乱,心里像点着了的煤气灶,火苗呼呼地往上窜。
王国宁着急是有缘故的,吃过两回闭门羹,真不确定晚上范婷会不会赴约。关键是范婷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让他心如猿猴一般。
晚餐桌上,王国宁穿着白衬衫、背肩带蓝裤子、黑皮鞋,显得风度翩翩。他乌黑头发往后笼梳得一丝不乱,发蜡打得乌亮,苍蝇站不住。
商朝奇怪,打趣王国宁道:“王兄,你那白衬衫风纪扣得严丝合缝,有要上人民大会堂的庄严感嘛,这大晚上穿得这么隆重,不会是约见外宾吧?”
王国宁上下看了看自己,硬挤出一些笑容,反问道:“商兄,白衬衫、蓝裤子不是稀松平常的装束吗,难道有什么特别的?”
商朝道:“不平常,这是要和心爱女神约会的节奏。”
王国宁腆着肚子道:“哪里哪里,鄙人孤家寡人,哪有商兄那抱得美人归的艳福,兄弟羡慕不来的!”
范婷眼睛看着碗,低头吃饭,余光却全然飘在王国宁身上,怀里仿佛揣着两只小兔子,不安分,蹦蹦直跳。刚才,陈碧真说什么,她一句没落进耳朵里。
王国宁晚饭吃得飞快,端在嘴边旋着“吁吁”几口,就喝下一碗稀得见到人影的稀饭。他亮起空碗和桌上人示意吃完饭,放下碗筷便起身离桌。他没有走最近的路线出门,还特地绕了半圈,从范婷所坐桌旁经过,“咳”了一声,昂首挺胸走出餐厅去。
大家吃完饭,陆陆续续起身。范婷稍坐片刻,趁没人注意之际走出宾馆。
回房间路上,我问道:“范婷一转眼怎么不见啦?”
陈碧真道:“她今天佳人有约。”
我问道:“和谁?”
陈碧真道:“不知道。”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有约?”
陈碧真道:“罕见呀,饭前又是抹口红又是画眉毛的,还借了微姐凉鞋穿,种种迹象显示,今晚一定有不寻常经历。”
微姐在旁捂嘴笑不言语。
范婷拐进天街,远远看见王国宁站在药店门廊里,半遮半掩着。王国宁避嫌,怕被熟人看见。范婷似翠柳晚风前,千般袅娜、窈窈窕窕走过去。她感觉自己像一位正在聚光灯下T台上走秀的模特。今晚,她穿了微姐赞助的镶钻半高跟凉鞋,自觉高佻起来。人挺直了腰杆,也一改贫窘之相,自信如微风拂面而来。
甘裳湖看龙舟赛,范婷被踩掉了一只皮鞋,来庐山,一直穿着那双带来爬山的运动鞋,天天旗袍配耐克鞋,自觉别扭。好在今天画了精致的妆,拿镜子比划来比划去的,埋怨没鞋穿,微姐看出来端倪,体贴地从箱子里拿出一双凉鞋来,主动提出借与她穿。两人脚一般大,微姐鞋子穿在她脚上,宛如定制一般,非常合脚。只不过,范婷脚踝不如微姐纤秀,凉鞋里的脚看起来略显臃肿。
陈碧真也围过来看,道:“你有没有脚气呀,可别把香港脚传染给微微。”范婷调皮地把脚直直伸到陈碧真鼻子上去,道:“你看看,我的脚多么光洁秀丽。”陈碧真拿手打了她的脚,道:“去去,你也真够可以的,脚要跷到天上呀!”
微姐在旁边吃吃笑。
王国宁并不确定范婷会不会赴约,正忐忑不安、心慌意乱,突然发现三面齐头型领着精致的脸从宾馆门外台阶升上来,方才吃下一颗定心丸。
范婷朝王国宁走去,心里奇怪:“丑石和微微人前亲昵无间,大家闹了几回也觉得自然,自己和王国宁在一起,却要做贼一般躲躲藏藏的。”可,想不通的她想了再三终于想通,“这个道理很简单,人家少男少女,在一起亲昵恋爱纯属正常,并不用顾及别人目光,而自己和王国宁在一起,说难听点是个小三,并不是正经人眼里的正常关系,自然要遮掩、躲藏。”可再想想,也不全对,“那潇潇经常进出商朝房间,从不避人耳目,商朝也是已婚之人,怎么两人就不用在乎别人眼光?”范婷想了又想,再次得出结论,“这证明潇潇太不要脸,也不怪陈碧真骂她骚包、狐狸精,原来不要脸也是可以习以为常的!”
范婷装着满脑子想法婀娜多姿地过来,见到王国宁未启唇却已羞涩满面,道:“我们—嗯,出去走一个小时吧,一会还要回去洗衣服、洗澡,我睡觉前还有读书习惯。”
“爱读书是个好习惯!都读什么书?”
“我爱读一些文学类的经典。”
“读经典好,可以领机神之妙旨,明圣哲之能事。可以经天地,纬阴阳,正纪纲,弘道德,显仁足以利物,藏用足以独善。”
“我哪有经天纬地之德才,也没有那雄心壮志,不过读的玩书,消遣一下,打发业余时间。”
“都读些什么书呢?”
“这次来,带在手边正在读的是赛珍珠的长篇《大地》。”
“哦,赛珍珠?现在大陆少有她的书,是位小众作家。上世纪三十年代,她在中国家喻户晓。据我知道,其长篇小说《大地》有八个中文译本,不知到你读哪个版本。1949年以后,因为政治隔阂,国人很难看到她的作品。”
“一个朋友出国带回来的,全英文版。”
“哦,你英文程度这么好呀!为什么看她的书?”
“人呀,要有大爱!我从赛珍珠书里得到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对人生要有大爱!这一点很宝贵,我想,大爱不分民族不分宗教的,虽然,她笔下的中国农民洋腔洋调,我读了以后并不全部认同。”
“厉害!厉害!你读书格调很高,小生折服也!”
范婷觉得王国宁满脸褶子却自诩小生颇有点可笑,笑道:“我特别欣赏她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说来听听?”
“I don’t wait for moods. Youaccomplish nothing if you do that. Your mind must know it has got down towork.”
范婷当即用纯正美式英语(至少在王国宁听来,觉得她朗诵的这一段美式英语很纯正)朗诵了一段赛珍珠名人名言。王国宁留过洋,英语颇好,当然能听懂这段话--我从不等待情绪的来临。如果你一味等待,就将一事无成。你必须牢记,只有动手才能有所获得。
“你应该多阅读英美原著,能读原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比如,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我读了四个译本,觉得吴钧燮翻译的《简•爱》版本比较好,把简爱那个倔犟自立的小女孩翻译的有声有色,给读者制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而又不脱离《简•爱》整体氛围,特别书中心理描写的翻译,恰当好处。”
范婷好学,问道:“王教授,我毕业后也想当个翻译家的,你给我说说,这些译本都有什么优缺点?”
王国宁得意,这问到了骨头上,正是自己下面想要表现的内容,他捋了捋身上的背肩带,喜不自禁道:“整体看,这四个译本我都不太满意,语言叙说风格和修辞差别太大,或欧化或汉化,摇摆不定,译文失真地方太多,无奈,我只好找来原著重新阅读。再说,真正的艺术作品是不可翻译的,因为作者之思想及作者之文字在作品中天然融合,故一离其固有文字则不啻失其精神躯壳。”
正在天街上风花雪月,王国宁教授并未忘记自己为人师表、答疑解惑的身份。一路上,他不停地给范婷讲述文学、艺术和哲学。似迎面而来的微风,吹个不停!
两人走出天街,一路山水,在他俩眼里,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皆醉翁之意不在山水之间也!
范婷所穿旗袍不显胸不显屁股,书呆子气十足,也难怪大家皆叫她范小姐。范婷力求展现自己知识女性形象,言行举止间常常有意无意地透出孤芳自赏、落落难合之意,这在大多数女性眼里,并不太让人接受,却能让众多男人顿生怜芳惜玉之意趣。范婷走路爱小碎步,保持双脚脚尖向前,不偏不斜,这在王国宁眼里,是笑不露齿、行不动裙的传统古典女子之行。王国宁早被范婷这多愁善感的娇羞模样,迷惑得神魂颠倒。
月亮慢慢爬上山头,天街更增朦胧的诗意。
范婷旗袍开着低侧叉,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这吸引了王国宁注意力。在青色的将晚未晚的天色中,这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让他联想翩翩、爱意连连。他试探性地拉了拉范婷的玉手,却被范婷一把甩开。
范婷正色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我感觉可以如此轻薄?”
范婷之言让王国宁暗吸一口凉气,心凉了半截,想:“如果女人的手不让男人碰,就证明心扉之门没有希望打开。”
正值王国宁失望之际,范婷却红着脸看着前方,用右侧脸颊对着王国宁娇柔小声地说了一段有温度的话:“E--Erm.We
should find somewhere more private.”(呃,我们还是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吧。”)
王国宁听到这段话,内心重新得到鼓舞。
两人朝天街深处走去,离宾馆越来越远,这样,可以避开熟人。
走了一段路,范婷脚累,看脚上鞋子道:“我还真穿不惯高跟鞋,这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走起路来硌得脚又酸又累,我们还是回宾馆吧。”
王国宁心有不甘道:“你看今晚月亮多美,柔情似水,再走一走吧。”
范婷嘴里不停说着要回宾馆,身体却在前面领着王国宁走,仿佛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子,前端垂下绳子系着一个胡萝卜,正吊在王国宁驴鼻子前面,让他心甘情愿一路跟着走。
两人边走边聊,谈文学、音乐、艺术、哲学、雕塑,直走出天街,来到街心公园。公园里,路灯黯淡,一切朦朦胧胧。
范婷心里觉得王国宁很有绅士风度,嗓音在夜色里散发出一股成熟男人的磁性和荷尔蒙味道。自小到大,范婷就喜欢父辈一样男人。上初一,范婷曾暗恋过语文老师,痛不欲生,被父亲痛殴一顿,怒斥其琼瑶小说看多了。尤其那部小说《窗外》,不知让她虚赔过多少少女眼泪。
天暗将下来,月光显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浪荡,在彼此眼眸里一浪追着一浪。范婷那娇羞神态,月色下馋得王国宁身子骨发轻。王国宁想有进一步动作,可心底没把握,怕范婷翻脸不认人,这样太跌教授面子。
王国宁放下身段,抖抖呵呵跟在范婷屁股后面,一路放着软话讨好范婷。要说这女人呀,最敌不过的,就是男人的糖衣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