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听书,《额尔古纳河右岸》,这书的名字很诱惑我。
不过我没听完整,有时候是收听质量不好,有时候是我分神了,跳过了很多情节。
开始时,我觉得我在听一个印第安人的故事。这类故事里有一个特点就是神话和现实不分家。对印第安人,儿童书里总描述他们的男子勇敢坚忍,宽厚善良,描写全民族的特征,则是敬神并尊重自然。《额尔古纳河右岸》里也有这样的情怀,作者说鄂温克人猎杀熊的时候,会给熊办一种形式的葬礼。他们打猎只取所需,不会滥杀,书中的描述好像是:他们在森林里之取食,如蜻蜓之点水,绝不会耗尽森林,就像蜻蜓划过水面,绝不会耗尽河水一样。
前半场故事让我晕眩,这主要是里面众多的名字给搞的。《额尔古纳河右岸》里,有很多俄罗斯人的名字(比如果戈里,玛利亚之类),又有诸如“额尼”这样的满族称呼,我好奇这民族是不是“俄罗斯满人”呢。查了一下,大差不差,它是东北亚地区的一个世居民族,住在西伯利亚,蒙古(包括内蒙)和黑龙江之间。有意思的是,国界确实切割了这个民族。现在,中国境内的鄂温克族人主要信仰萨满教,而俄罗斯鄂温克人多数信东正教。信仰不一样,他们还怎么界定自己的民族呢?
我听书,阅读者是女子,应当不年轻了,颇符合“酋长女人”的设定。我就且当自己在直接听酋长女人的叙述了,并在叙述里感觉她对森林、河流、日月星辰、篝火和猎人甚至猎物的深情。酋长女人和她的族人、她的男人、她的深山老林、她的老火种、她的驯鹿们是长在一起的,他们敬畏天神、火神、山神,偶尔还会看见神们化身为人出现在面前。酋长女人讲述这些天地之间和之外的故事时,满怀信仰,自豪而笃信。这种情怀,给故事涂上了一层史诗的光辉。
我乐于相信有这样一个民族的存在,他们活得鲜亮蓬勃,迸发着火焰一样的生命力。不管是活得顺利还是不顺的人,都简单直白,不怀疑不扭捏;爱起来烈焰熊熊,不遗余力,恨起来(比如伊芙琳对坤德)刻骨铭心,坚守到底。我也欣赏他们对死亡的态度,不惧怕,不躲避,坦然以对。大概因为有信仰,他们知道把逝者交给萨满,就等于交给了天神,那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倒是对他们不忌讳自杀,我有点意外。
他们的萨满也是诗意的,虽然有很大的神通,但每次萨满向神灵索取什么,就会付出和得到几乎一样大的代价。神的决定不会改变或增减,通灵的萨满只是能跟神作一个交换,比如挽救了一个将死之人,结果是失去了另一个人。最后的女萨满尼浩简直是一名圣女,她数次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换来了“他人”的生还。我怎么觉得,作者是对尼浩过于偏爱了?
听到结束,我又觉得这本书该叫《百年孤独》,它写的是深山老林中的鄂温克族人的百年故事,像现实主义小说,却又不乏魔幻。这些,几乎都和那本南美的《百年孤独》一样。而且,故事的情节线从族人的围聚开始,历尽灾劫与兴旺,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接受现代文明背离而去,有人历经磨难又复归来.......。最后因为森林衰竭,猎物绝迹,连驯养的驯鹿也找不到苔藓吃了,族人都散了,只有老迈的酋长女人不走,她和有些愚痴的孙子一道,坚守在山上的希楞柱(住处)里……。这一族虽没全部消亡,但消亡的结局已经可见----这也和《百年孤独》里的结局异曲同工。
根据作者的后记,作者是考察了这个民族的历史的,但她承认故事不完全是历史,有艺术加工和夸张。我觉得这书出彩之处就在这个加工。很喜欢从“老酋长女人”的角度来“叙述”,因此书里的词语朴实美丽。比如她说:你去追跑了的东西,就跟用手抓月光是一样的。你以为伸手抓住了,可仔细一看,手里是空的!
现代人读书,都是找自己缺乏的维生素,我大概积累了太多的唯物主义和理性主义的毒素,需要这种“出离”理性的维他命故事。有时候夜深时闭目去听,感觉进入了画面,能看到萨满穿着美丽多彩的羽毛裙,在黄昏日落时分跳神舞,族人围坐在篝火边,……。还看到日出拂晓,小河清亮,吃苔藓的驯鹿一群群从林中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