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和她解释即使受了黥刑的人也不都是恶人,更何况,我住的这片区域里三教九流无一不包,似屠户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稳住她的情绪,我只得抱住她柔声哄道:“卿卿且为我忍耐两日可好,我们很快就搬出去。”
“可我一日也不想在这里呆。”她可怜巴巴地说,“这里很乱而且危险。”
“额,如果你真的和屠户接触了的话,你会发现他是个好人。”我揉了揉太阳穴耐下性子说道。
“我是认真的!这里很危险!”她抬高了音调,“我们住在罪犯的房子里!”
我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嘘,小点声。”
“不用小点声,我都听到了。”屠户黑着脸踏进了屋,而她出于恐惧一直向后缩。一边是我想白首与共的妻子,一边是待我如兄如父的友人,短暂的纠结之后,我拉着屠户向门外走去,边陪笑脸边作揖。往常暴烈的屠户今个却出乎意料没有炸起来,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才明白,那种神情叫做怜悯。
我本想在这里给她一个仪式,但念及她对屠户的反应于是作罢,想必我的狐朋狗友都入不得她的眼,何必要自讨没趣。只是买了点东西分发到往日亲近的人家,但婉拒了他们要来认识新嫁娘的好意。
提着菜和酒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日子如何能够继续:将家换到符合她生活的地方谈何容易,可打心眼里我也舍不得委屈了她。推开门看到她还是维持着缩在墙角的姿势又是一阵心疼,长叹一声将她抱起又做出欢欣的语气:“一天水米未进,卿卿可是疲乏得紧?”
可她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我,连眼睛都不带眨的。我知她心里有苦有怨,但从结实她以来发生的一切全都在我意料之外,自然也无从先做准备。如果说原来我只用糊好自己的口便万事大吉,现在多了娇生惯养大的她,无疑给我增添了极大的压力。思虑至此,我的面色也沉凝下来。
又是良久的沉默,这几日的奔波早已将我不多的耐心耗尽,即使如此还是控制了力道把她放下,自己走到桌前大快朵颐起来。她从此得跟着我四海为家,看人脸色过活,那么小姐脾气还是收敛起来比较好。
而她也颇为倔强,只是紧咬下唇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不管我和声哄她也罢,还是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她一概软硬不吃。眼见已是夜深人静,我也懒得再管,自顾自铺好铺盖睡去,留她对着桌子发呆。
可话虽如此,我又哪能睡得安稳,夜半醒来,看到她独自坐在桌旁垂泪还是软了心肠。批衣起身,趿着鞋环住她,才发现她浑身发烫,又借着晦暗的烛光看她,小脸也是不正常的通红,这一路奔波过来,必是吹了风着了凉。
再也顾不得和她置气,扶她到床上躺好我就慌慌张张去擂屠户的门。这个点城里宵禁,而请大夫的花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平常若是自己有个头疼脑热,能挨便挨过去,实在不行就去找屠户求个方子。人命贱如草芥,但还要挣扎着活下去。
“屠户屠户你醒醒!我娘子病了!”我就差把木门踹开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了。
“你小子从回来就没个消停。”屠户打着哈欠将门拉开,“走吧,看看你这金贵的娘子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