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自罚三杯都不愿提起的秘密

他结婚那天,我喝了三杯白酒。 第一杯敬他穿西装真好看,第二杯祝他子孙满堂百年好合, 第三杯...纪念我腹中未成形的孩子。 酒醒后我辞了职,离开这座城市。 五年后同学聚会重逢,他红着眼问我当年为什么走。 我笑着举起果汁:“备孕,忌口。” 全场突然安静,他手中的酒杯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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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的门在身后合拢,将外面的喧嚣骤然掐断。里面是另一种热闹,一种精心调制、恰到好处的喧哗,混合着菜肴的香气、酒水和男男女女刻意拔高的谈笑。林薇站在门口,有那么一秒钟的恍惚,像是误入了某个声光过于明亮的片场。

五年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胃里那点微弱的抽搐压下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发出声音。

“哟!这不是林薇吗?”

有人眼尖,一声吆喝,像按下了某个暂停键,满桌的喧闹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探究的,惊讶的,带着微妙笑意的。她成了短暂的焦点。

林薇扯开嘴角,一个练习过多次的、恰到好处的笑。“好久不见,大家。”

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全场,然后,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主位旁边那道视线。

陈默。

他坐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眉眼间褪去了些许少年锐气,添了沉沉的倦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穿了件熨帖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他看着她,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看得太深,以至于忘了该有什么表情。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足够这座城市脱胎换骨,也足够将一个人从骨髓里重塑一遍。

林薇先移开了眼,笑着回应几个老同学的招呼,找了个离他远些的空位坐下。手包放在膝上,指尖有点凉。

“林薇,你可真难请啊!上次老王儿子满月你没来,上回李姐结婚你也没影儿,这次要不是说陈默从国外回来了,你是不是还不肯赏脸啊?”说话的是以前班上的活跃分子,嗓门洪亮,带着不分轻重的熟稔。

桌上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笑。

林薇端起面前的服务员刚倒上的温茶,抿了一口,熨帖着突然发紧的喉咙。“哪儿能呢,就是前几年工作太忙,总抽不开身。”

她的视线落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瞟。

“忙点好,忙点好!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自己弄了个小工作室,糊口而已。”她答得简短,希望话题尽快从自己身上移开。

“那不错啊!哎,说起来,陈默现在可是不得了,听说在硅谷那边都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这次回来是谈项目?还是打算回国发展了?”

话题终于转向了他。林薇垂着眼,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碟子里的开胃凉菜,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他的每一个音节。

他的声音低沉了些,比记忆里更沙哑,带着一种被烟草浸润过的质感——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他回答着问题,语调平稳,滴水不漏,是那种常在商务场合锻炼出来的从容。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包间里的气氛越发活络,劝酒声、吹嘘声、忆往昔的感慨声浪一般涌上来,又退下去。

林薇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搭一两句话。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时而会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带着未解的问号,但她始终没有迎上去。

有人起身举杯,嚷嚷着要一起敬“海外归来的精英”一杯。

满桌的人都笑着站起来,玻璃杯碰撞出清脆又嘈杂的声响。林薇也跟着起身,手里端着她一直喝的那杯果汁。

敬酒的人显然不满意了:“哎哎哎,林薇,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大家都喝酒,你喝果汁算怎么回事?换掉换掉!”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以前你酒量可不差,怎么,几年不见,瞧不起我们老同学了?”

一杯白酒不由分说地被塞到了她面前。透明的液体在杯壁上晃荡,折射出顶灯刺眼的光。那气味窜入鼻腔,勾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熟悉痉挛。

陈默也站着,手里握着酒杯,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钉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像是风暴来临前晦暗的海面。

林薇的手指收紧,冰凉的玻璃杯壁贴着指尖,却压不下那股从心底窜起的寒意。

她忽然笑了笑,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她推开那杯白酒,声音在一片劝酒声中清晰得惊人:“真不能喝,备孕呢,得忌口。”

“……”

一瞬间,万籁俱寂。

刚才还喧嚣得快要掀翻屋顶的包间,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所有声音——笑声、劝酒声、筷子碰到碟子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空气凝固成沉重的、冰冷的实体,压得人胸腔发闷。

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急于掩饰却又无处遁形的尴尬。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齐刷刷地、转向主位旁边的那个男人。

陈默脸上的血色,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寂的苍白。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睛睁得极大,眼眶迅速蔓延开一片骇人的赤红。那眼神像是濒死的兽,充满了震惊、痛苦、毁灭,以及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绝望。

他握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啪嚓!”

清脆锐利的一声爆响,毫无预兆地炸开在死寂的包间里。

他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透明的酒液和狰狞的玻璃碎片飞溅开来,溅上他的裤脚,也溅上旁边人的鞋面。

可他毫无察觉,只是像一座被雷劈中的雕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赤红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锁着她。

林薇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那点浅淡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像一层薄脆的琉璃釉,勉强封住底下汹涌的裂痕。她甚至还能维持着语调的平稳,轻轻放下手里的果汁杯,对旁边吓呆了的服务员低声说:“麻烦收拾一下,小心别扎着人。”

然后,她转向众人,笑容无懈可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好意思,去下洗手间。”

她转身,高跟鞋踩过地毯,避开那一地狼藉,一步一步,稳得不可思议。推开厚重的包间门,将身后那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彻底隔绝。

走廊的光线昏暗柔和,空气里漂浮着酒店特有的香薰气味。

门一关上,林薇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垮塌下来。她踉跄一步,伸手扶住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站稳。胃里那把钝刀开始疯狂地翻搅,冷汗顷刻间冒了出来,浸湿了额发和后背。

她捂住嘴,强忍着那阵剧烈的干呕,眼前阵阵发黑。

五年了。

那三杯白酒烧灼喉管的滋味,那个冰冷手术器械的温度,那个孩子离去时她身体里被一同抽空的部分……还有他穿着新郎礼服,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新娘,接受众人祝福的画面……

所有被时间小心翼翼掩埋的碎片,在他酒杯碎裂的那一刻,尖啸着破土而出,将她重新拖回那片无边无际的荒芜之地。

洗手间里没有人。巨大的镜子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精心描画的妆容也盖不住的虚弱。

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扑打脸颊和手腕,试图压下那阵眩晕和恶心。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她粗重的喘息。

过了好久,那阵剧烈的生理不适才慢慢平息下去。她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发红、狼狈不堪的女人,一点点重新拼凑起冷漠的面具。

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粉饼,仔细地补好妆,遮盖掉所有情绪崩溃的痕迹。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走廊尽头,一个颀长僵硬的身影倚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里明灭不定。

他果然在那里。

林薇的脚步顿了一秒,随即视而不见,继续朝包间方向走去,打算拿了东西就离开。

“林薇。”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带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几乎压不住的颤抖。

她停住,却没有回头。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很沉,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直到那浓郁的烟味和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他站到了她身后,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意和紧绷。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他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吹拂着她的发丝。

“为什么?”他终于问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血沫,“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

林薇慢慢地转过身,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里面是滔天的巨浪,是毁灭性的痛苦,还有一丝卑微的、摇摇欲坠的祈求。

她忽然觉得很累。伪装、逃避、怨恨、遗忘……所有这一切,都重得让她再也背负不起。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像是要透过眼前这个成熟疲惫的男人,看清楚五年前那个穿着新郎礼服的青年。

然后,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唇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陈默,”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波澜,“你结婚那天,我喝了三杯白酒。”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穿。

“第一杯,敬你穿西装真好看,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第二杯,祝你子孙满堂,百年好合。”

她顿住了,目光落在他剧烈颤抖的手指上,那支烟快要被他捻碎。胃里那把钝刀又开始缓慢地转动,搅起深埋五年的血肉模糊。

她的声音变得更轻,更飘忽,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根根钉进他的心脏。

“第三杯……祭我腹中,那个没机会来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

时间死了。

空气死了。连走廊尽头隐约传来的模糊音乐声也死了。

只有他骤然崩溃的呼吸声,如同破烂的风箱,嘶哑地、绝望地拉扯在死寂里。他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濒死的灰败。他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又像是从来都不认识她。

那眼神里的东西太多,太沉,太痛,足以将一切焚毁。

林薇没有再看他。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朝酒店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身后,再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呼唤,没有追问,没有脚步声。

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和那个被彻底撕碎、留在五年噩梦里的男人。

她走出酒店大门,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过来,却让她打了个寒颤。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代驾即将到达。

她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这座城市夜晚熟悉的、混合着尾气和灰尘的空气。

电话响起,是丈夫周明温和的声音:“聚会怎么样?还好吗?什么时候回来?给你炖了汤。”

“还好。”她说,声音有些哑,她清了清嗓子,“结束了,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她看着眼前车流如织、霓虹闪烁的繁华街道,那些光晕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

车子缓缓停在她面前。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将窗外那座酒店,和酒店里那个破碎的男人,彻底关在了外面。

夜色温柔,车流向远方。

一切都结束了。

或者说,一切真正的告别,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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