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五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年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王小波

我十七岁的时候在高中语文课上看到这段话，开始期盼自己的二十一岁，因为到时候就可以用这段话，肯定很酷。

现在21岁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我被锤来锤去，甚至有时候毫无招架之力。可是我还是感觉自己很生猛，每天怀着那份热枕醒来，睁开眼都是灿烂不一样的一天，摸一摸身上四处被锤过的伤，我会想我又要做什么，吃什么，爱什么。

我希望大家明白，挨锤也是有规则的，你不会在任何时候都在挨锤，在这些空隙之间我们还是要飞起来变成其中一朵云。

二十一岁，我正在准备人生中的第一次考研，甚至可以说是人生中第一次完全自主的选择，毕竟从出生到高考是我们大多数人的必经之路，不论想与不想，我们都用各种姿势从这条独木桥上穿过。

虽说是个文科生，但在湖北高考中拿到数学135的分数确实让我在考研路上沾沾自喜过于轻敌了。最终结果我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更加戏剧的是在考场外接到奶奶哭着打来的电话，说很想我，做了手术但是因为我要考研最后一直没告诉我。

这种情境下，这样的当头一击让我躲在厕所里哭肿眼睛出来感觉像做梦一样。那一段时间我彻夜难眠，总会想起准备考研时候那些孤独幽暗的日子和家人寄语的期望，然后觉得这一锤是真的很重，甚至我以为我会一直失眠下去，这会成为我一生难以跨越的坎。

每天晚上关着灯听着武汉大学原创音乐《他爸的》，这首歌对于考研失败的人是真的狠。“爸爸，对不起，我没有考上研究生，因为我，已经变成，一个孤独狼狈的废材。”

这句歌词每天要在我脑子里面响很多遍，我总以为我是不是快要被锤死了，可是在辗转反侧之间生猛的我站在悬崖边硬生生做出了二战的决定。顶着巨大压力，二战的我又惨死在考研这场突围战中，如果说第一次的失利尚有借口可以解释，那第二次就是直接击碎了我所有的信心与骄傲，就像西班牙斗牛士给了我这头猛牛心脏最后的一剑。

很多人连同我自己都以为我在那一剑之后挂掉了。

可是我灵魂里的乐天和对生活永远的冲劲还是跳出来撒泼狂欢。二十三岁生日那一天，我在麦当劳里吃着汉堡和留学中介的人讨论我的出国读书之路。而那些曾经为了考研付出的摸索和奋斗，回想起来就像隔岸观火。

只是，彼时离对岸还不算远，那火尚有余温。火光照在脸上，还有点烫有点刺眼。而我着急想和过去告别，我想，去他妈的过去与失败，我要努力奔赴新世界。

闭关六个月，拒绝了所有社交，每天和图书馆食堂阿姨说的中文最多，喝了很多的瓦罐鸡汤也灌了很多的精神鸡汤。最后拿到offer过了雅思，在确定了出国日期的那天下午我站在望城坡看着田里的麦浪和天上的云，回看这两年的风云千樯，那些失利后难眠的夜晚，那些酒后难以抑制的难过，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些无非都是我漫长人生路上的基石，每一次的不理想都是一次抬脚，在你成长的路上这些所有的遗憾和失败都只会将你垫得更高。

当然，前提是你不会被任何一剑杀死。

后来置身国外，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特别是在陌生和孤独感巨大的环境里，恰恰是这两年不断的起伏给了我坚强的理由和绝对不会放弃的信仰。

眼看着身边些许同学适应不了这种长时间的高压，甚至有孤独退学回国的，也有沉溺于酒精和娱乐失去自制力挂科挂到不能毕业的，我都能在任何时候明确自己的目的，因为我知道这机会多来之不易，我的人生从来不是靠定位定出来的，而是靠一步一步地走出来的。

就算闷头挨了很多锤之后，我觉得我还是在生猛地活着。在国外读研期间，我在餐厅打过工，跟着球迷游过行，跳过伞，开过飞机坐过船，撞过车，罚过款，海边追过日出等过日落，这些生活必然是绚丽的，但也一定是真实不偷工减料的。

最喜出望外的是毕业的时候一次性通过了所有的科目且分数都不错，最后拿到了优秀的学位证，我知道，这是对我自己对家人最宝贵最真实的交代。

我觉得在年轻的时候要去见识一些真正宏伟壮丽的东西，超越人类社会尺度那种。好比如喷涌数千米高的热带火山，航行数日也见不到陆地的海洋，燃烧着坠落的千百颗流星，在午夜沙滩上空闪烁的大麦哲伦星云缓缓沉入黑色海洋，巨树撑起连绵无尽的绿色宫殿，滑过船舷的蓝色冰山，比整个城市还要硕大的高积云。找到最稳定的精神寄托，这种寄托没有等级阶层，无所谓高低，音乐或者电影，宗教或者政治，科技或者公益。

在未来许多幽暗逼仄的时刻，这些事物就是我们逃脱的绳索，都会让我们变得无比强大，让我们的身体和灵魂肆意得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撒野。

很喜欢高晓松说过的一句话：酸甜苦辣是生活该有的样子，披星戴月是开在生活里的花，永不言弃是结在生活中的果。我常钦佩那些即使被岁月风霜敲打的宛如一朵残败的荷花，可依然坚持会再如期盛开。就像那些在生活里坚韧不拔的人，尽管命运给了他一杯苦咖啡，可他一如既往开在努力的最前沿。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那是我不羁的十七岁。生活终究是充满压力和无奈的，人会逐步分身乏术为稻粱谋，不切实际的梦会破碎，总会变成一头挨过很多次锤的牛。

但是啊，这世界总会有那么多有趣和美好的风景存在，所以总会在内心深处埋下一颗种子，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它有机会生根发芽，永远保持着一颗潮气蓬勃的心去期待去憧憬去生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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