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师傅是我老爸的好朋友,他原来是我们这里一家国营工厂的工人,后来因为国营企业改制,他和她老婆同时下岗了。
下岗后,她老婆靠在她哥哥的熟食店里帮忙打理,维持着一家的生计。而L师傅一个大男人突然发现自己象一头圈养已久的猪,出了猪圈不知道如何生存了,好长一段时间赋闲在家。
后来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挺难受,经常来我家找我老爸聊天解闷。终于,他决定开一家早餐店谋生。
早餐店开张后,主打食品是豆浆、炒面和包子。但这个豆浆不知怎么回事,就象水一样稀薄,总是不如别家的浓香,以致于生意一直不太好。几个月下来,赚的钱付了房租所剩无几。他的店只好关了。
刚好他以前一个工友也在这个城市开早餐店,于是他找到这个工友,想叫他帮忙把豆浆做得更好吃。但是对于早餐店里这个主打品种的技术秘密这个工友就是死活不肯说。L师父虽然觉得工友这样做可以理解,但他还不死心,便时不时地主动去这个工友的早餐痁里帮忙。工友也不好赶他,这样半个月下来,工友实在不好意思了,就把豆浆有关的技术秘密全部告诉了他。
他没有想到原来早餐店的豆浆竟然是有配方的,而且这个是他们业内的秘密,是不能告诉业外人的。
L师傅有一次在我家聊天,他特别提到那种整碗粘稠到近似胶冻状的豆浆,里面是加了增稠剂的。这种胶冻状豆浆,与豆腐生的口感是有区别的,它显得更粘稠。不过他也说,增稠剂没有毒性,他自己也每天吃自己配方的豆浆。
自从有了豆浆配方后,他的豆浆又浓又香,生意好起来了,回头食客也多了。他于是叫他老婆辞了熟食店里的工作,来打理早餐店。
也因为生意忙,他每天早上生意结束后,就要准备第二天的生意,因此经常也要忙到傍晚。渐渐地,L师傅来我家次数少了,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在我弟弟快要结婚的前一个月,我老爸预先通知他来一起喝喜酒,他接到电话时说知道了,语气显得很平静。但是到了婚礼那天,我爸再次通知他时,他没有接电话,最后也没有出现在婚礼的宴席上。
对此,老爸曾经一度对他非常失望。他觉得作为L师傅的老朋友,只是想乘机叫他来喝几杯,一起叙叙旧,礼金肯定是不会收他的。此事过后,老爸曾主动联系过他一次,依然没有接电话,于是没有再联系他了。此后,老爸也没有再接到过L师傅的电话。
一晃三年过去了,有一次我在电影院门口不期碰到了L师傅的老婆--L师母。我主动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候起L师傅来。她略沉默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说,L师傅已经去世三年多了。
我大吃一惊,问她怎么回事。她说,L师傅当年接到我老爸喝喜酒的邀请电话时,实际上他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确诊为“肝癌晚期”。他还特意叮嘱L师母不要告诉别人他目前的病情,然后不久就去世了。
但是L师傅得肝癌去世的信息还是让一些老顾客知道了,L师母发现早餐店生意也渐渐变差了;甚至有传闻她的早餐豆浆里放了有毒的化学原料,说连店老板自已喝了豆浆都得了肝癌。她于是只好彻底关了早餐店。
我把有关L师傅的情况告诉了老爸,他伤心地感叹不已。我们也都明白了,L师傅生病了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不过,他这样做的代价是被人误解。
据L师母说,实际上豆浆配方里的秘密增稠剂是微量的马铃薯淀粉,根本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化工原料,更没有毒。
生活是需要真相的,当真相缺位时,随之而来的便是误解和隔阂。如果当初L师傅开诚公布地说自己生病住院了,或者一开始就明白无误地告诉顾客浓豆浆里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