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新采200:投壶·玩出来的人生精彩
礼、乐、射、御、书、数为士之六艺——士人安身立命的六种技能。“射”属六艺之一，乡党们评价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时，孔子对门人说：“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如果非要在六艺之中选择某一项作为个人专长的话，他会在射和御之间选。尽管他最终更倾向于做个御手，但他在射方面的倾心，也是不言而喻的。
古人行射礼，有选拔人才的功能，有点像科举时代的乡试、会试。《论语·八佾篇》中，孔子讲：“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古射礼，是不注重射的力道的，不看重是不是能穿透靶子。古人考察的重点在“礼”——进退是否合礼，举止是否合拍，心态是否中和。老人家还讲：“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他认为，君子是不会轻易同别人争高下的，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在“射礼”这件事上了。比赛时，双方先互相作揖谦让，然后上场。射完后，又互相作揖再退下来，然后登堂饮酒以终礼于“和”。
“投壶”实际上是“射礼”的变通——在不具备开阔到足够安排射箭靶子的空间中，以“投壶”方式行“射礼”之实。“投壶”本身，既是一种礼乐游戏，也是士以上阶层，演习“六艺”的一种日常活动。
《礼记·投壶》所述，基本与孔子关于“射礼”的思想吻合。较为难得的是其中谈到了“投壶”时用到的音乐，甚至对音乐的节拍也作了记载，实属难得的感受古人生活的鲜活素材。
（一）原文
投壶之礼，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执壶。主人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以乐宾。”宾曰：“子有旨酒嘉肴，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辞。”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宾曰：“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固辞。”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宾曰：“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
宾再拜受，主人般还，曰：“辟。”主人阼阶上拜送，宾般还，曰：“辟。”
已拜，受矢，进即两楹间，退，反位，揖宾就筵。
司射进度壶，间以二矢半，反位，设中，东面，执八筭兴。
请宾，曰：“顺投为入，比投不释，胜饮不胜者。正爵既行，请为胜者立马，一马从二马。三马既立，请庆多马。”请主人亦如之。
命弦者曰：“请奏《狸首》，间若一。”大师曰：“诺。”
左右告矢具，请拾投。有入者，则司射坐而释一筭焉。宾党于右，主党于左。
卒投，司射执筭曰：“左右卒投，请数。”二筭为纯，一纯以取，一筭为奇。遂以奇筭告，曰：“某贤于某若干纯”。奇则曰“奇”，钧则曰“左右钧”。
命酌曰：“请行觞。”酌者曰：“诺。”当饮者皆跪，奉觞曰：“赐灌。”胜者跪曰：“敬养。
正爵既行，请立马。马各直其筭。一马从二马，以庆。庆礼曰：“三马既备，请庆多马。”宾主皆曰：“诺。”正爵既行，请撤马。
筭多少视其坐。筹，室中五扶，堂上七扶，庭中九扶。筭长尺二寸。壶颈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径二寸半，容斗五升。壶中实小豆焉，为其矢之跃而出也。壶去席二矢半。矢以柘，若棘，毋去其皮。
鲁令弟子辞曰：“毋幠，毋敖，毋偝立，毋逾言。偝立、逾言有常爵。”薛令弟子辞曰：“毋幠，毋敖，毋偝立，毋逾言。若是者浮。”
司射、庭长及冠士立者，皆属宾党，乐人及使者、童子皆属主党。
鼓：ABAABBABAAB。半，ABABAAABBABA。鲁鼓：ABAAABBABAABBABAABBA。半，ABAAABBA。薛鼓取半以下为投壶礼，尽用之为射礼。鲁鼓：ABAABBAA。半，ABABAAAABABA。薛鼓：ABAAAABABABAAABABAABA。半，ABABAAAABA。
（二）白话试译
投壶礼的仪节如下：主人手捧箭矢，司射捧着盛算筹的器皿，另使一人执壶侍立。主人向宾客致礼道：“在下备有歪斜之箭、粗陋之壶，愿以此供诸位娱乐。”宾客回礼道：“承蒙主人以美酒佳肴款待，此刻又添此助兴，实在不敢当。”主人再请：“虽是粗陋之物，尚可一乐，还望赏光。”宾客再辞：“已蒙盛情款待，怎敢再劳烦主人。”主人三请：“箭虽不直，壶虽不工，但请一试无妨。”宾客方答：“既蒙再三相邀，敢不从命？”
宾客行再拜之礼接箭，主人避礼谦让转身，连称“不敢当”。主人在东阶上行拜送礼，宾客亦避礼侧身谦让，口称“不敢当”。
谦让过后，宾客接过箭矢，行至两楹柱之间，进退周旋，复归原位，与主人相互揖让入席。
司射丈量壶距，以两箭半长度为间隔确定摆放位置，而后返回原位，安顿好算器，面朝东方，手持八支算筹宣布规则。
请示于宾客，说：“箭矢正入壶中为有效，连续投掷时须待前箭落定。胜者请负者饮酒。正式行酒之后，将为胜方设立象征胜利的马形筹码，一马之后是二马，三马既定，则庆祝优筹码多的一方获胜。”对主人一方也做同样的申明与请示。
司射指示乐师：“恭请演奏《狸首》乐章，节拍须整齐划一。”乐师长应答遵命。
侍从禀告箭矢齐备，而后请双方开始交替投壶。每有入壶者，司射即放置一支算筹。宾客阵营列于右侧，主人阵营居于左侧。
投壶结束后，司射执筹宣告：“双方投壶完毕，现请准予计算比赛结果。”以两支算筹为一纯，先取整纯数，余单支称奇。公布结果时，讲：“某方胜某方若干纯”，若有单数则称“奇”，平局则称“双方均等”。
司射命人斟酒：“请行罚酒。”执壶者应以“诺”。当饮者皆跪坐奉杯，口称“承赐酒饮”。胜方代表亦跪答：“敬以此酒为养。”
正式罚酒完毕，请示设立马形筹码。每匹“马”对应一支算筹，累计三马即行庆贺。庆贺时司射宣告：“三马已备，恭贺得马多者。”宾主双方齐声应和。庆贺毕即撤去筹码。
算筹数量依席次而定。室内用五扶长度（约合今40厘米），堂上用七扶（约56厘米），庭院用九扶（约72厘米）。标准算筹长一尺二寸（约28厘米）。壶颈长七寸（约16厘米），腹深五寸（约11厘米），口径二寸半（约5.8厘米），容量一斗五升（约3升）。壶内装小豆以防箭矢弹出，壶距坐席两箭半之遥。箭杆以柘木或棘木制成，保留表皮。
鲁地（风俗）训诫弟子时说：“不要喧哗，不要傲慢，不要背身而立，不要高声妄语。违者依例罚酒。”薛地（风俗）训诫弟子时则说：“若有喧哗、傲慢、背立、妄言者，像这样罚以浮白（满杯）。”
司射、庭长及冠者属宾客阵营，乐工、侍者及童子属主人阵营。
鼓乐节拍的基本节奏为：ABAABBABAAB；半套节奏为ABABAAABBABA。鲁鼓全谱为：ABAAABBABAABBABAABBA；半谱为：ABAAABBA。薛鼓取半谱以下用于投壶礼，全谱用于射礼。另外，鲁鼓变奏为：ABAABBAA；半谱为：ABABAAAABABA。薛鼓变奏为：ABAAAABABABAAABABAABA；半谱ABABAAAAB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