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和28岁

遇见小叔时,我刚高考完,距18周岁生日还有一个月多。我以一场勇敢的单人旅途来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专心于学习的乖孩子,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但是父母的过度保护和周围人的呵护让我时刻都觉得自己是个孩子。而我讨厌被人当孩子看待,讨厌需要被人照顾的感觉。我也想要变强大去保护我爱的人,去守护重要的人事物,而不是当一个被保护者。我内心的愿望没人放心上,他们只会认为这只是我的玩笑,未曾当真。

青春叛逆期真的是不可躲过的魔障,听话乖巧如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而有自己的想法让我苦不堪言。我开始和父母闹矛盾,我觉得他们不可理喻,他们觉得我变坏了;不爱搭理人,总觉得身边的人好吵好烦;爱胡思乱想和哭泣;会不喜欢自己,活得很阴郁;常常想要逃跑,逃离一切……很多很多很难过的事,像一朵大乌云压在我的头顶,每天都过得分外潮湿和压抑。或许这些都是成长的必经之路,长大了就好了吧。

现在我真的变好了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真的想独自一人去看看周围的环境,所以我执拗地跟父母请求让我一人出门。眼泪和抱怨,最终换来各退一步。父母允许我去堂姐所在的城市玩,也就是临市,这样他们会放心些。我知道我很自私,只顾自己的想法,不考虑为人父母的那份担心。可是爸爸妈妈,我需要趁你们仍旧年轻去看看,然后回家陪你们慢慢变老。

所有的人生第一次都有奇妙的感受,一种难以言说,可却真真切切感受到愉悦的感觉。到临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门逛了逛,然后在一个角落里遇见了一间很有范的书店和一个很美好的人。

推开书店的门,映入眼里的是以白色为主的装修,配上绿色盎然的植物,亮堂堂的,很安静,舒适极了。木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很整齐地排列着,有人就席地而坐,安静地看着书。在不远处,一个穿运动服的寸头,不时盯着电脑看,又奋笔疾书。突然抬头审视了一下周围,又继续忙了起来。我绕着书架逛了一圈,看到有二楼,就爬了上去,挑了几本感觉不错的书,坐在地上看起了书。

话说,这本书真奇怪,居然有人在上面做标注和笔记。虽然我也是个读书爱做笔记的人,可这毕竟是公共图书,怎么可以随意乱写?所幸,字迹很清秀,内容也很不错,有很独到的见解。我沉醉于书海之中,深深地被旁边的标注所折服,忘了时间,安静地看着书。

突然有个人出现在面前,我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受到惊吓的声音。原来是寸头,他手里拿着书,又顺手整了整书架上的书说:“都12点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回家吃午饭吗?”看样子他是书店老板。我站了起来说:“不饿,我再看看。”他“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继续整理着书。坐地上姿势没坐好,又坐太久了,我感觉到脚好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我站着不动,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店主问我怎么啦?我回了句腿麻了,他说慢慢地动动脚,一会儿就好了。楼下有椅子,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到楼下看书。

下了楼,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看书,他在吃午饭。一会儿他吃完了饭,给我倒了杯开水,问我:“你很喜欢看书吗?”我“嗯”了一声,然后说:“这本书我看不完,我买回去吧。”店主要给我拿本新的,我说我要这本,这上面有标记。店主笑了,说是他看的时候随手写上去的。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了起来。两个同样爱读书的人,所有的话题都围绕书,相谈甚欢。

那他执意不买,说是可以借给我,若我真想买,就买本新书吧。后来我借了一本,买了一本,说了句:“谢谢大哥。”他笑了,说:“你看起来还很小的样子啊,叫叔吧。”我说:“我只是看起来小,其实我都18岁了,高中都毕业了。”他又笑:“的确很小啊。我大了你十岁,还是叫叔吧”他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他28岁了,因为学校有些同龄的同学跟他看起来几乎差不多,我还以为他应该和我年纪相仿。我点了点头,说:“再见,小叔。”

后来两天,我按照之前的计划,游玩了当地的几处风景,吃了些东西,拍了许多照片,发给父母看,让他们安心。第三天,我早早回了旅社,洗了澡,准备去美食街,逛逛夜市。趁时间还早,我去了小叔的书店,还了书,又聊了一会儿天,便走了。

夜晚的街道,被一阵小雨冲洗去了白日的热气,很是凉爽。街上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各色的人,还有诱人的食物。好像有句话说:唯美食不可辜负?我记得不大真切了。就在我闲逛的时候,遇到了小叔,他在一家面包店前,向我招手,我跑了过去,冲他傻笑着说:“好巧啊,世界这么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我看到小叔恍惚了一下,然后问我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闲逛。我们边走边聊,又找了一家面店,一人点了碗面,就开始了漫长的等面时光。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小叔,小叔称赞我有勇气,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我说:“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至少我都没遇到坏人。”“你还想遇到坏人?这世上有些事情你遇到过一次,人生就毁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还是要注意安全,懂得保护自己。”小叔又教育了我好久。我问:“小叔有孩子吗?”“没有,怎么啦?”“感觉当你的孩子会好惨,烦都烦死了。”小叔无语了,面也上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抬起吃面的头,问:“那么小叔你是坏人吗?”小叔一怔,抬头疑惑地盯着我,然后笑了,说:“你问得好直接啊。我说不是你信吗?什么傻问题,真是坏人你早就死定了。”我也笑了:“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才问的嘛。”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还一起逛了好多地方。

我感觉像许多偶像剧的狗血剧情一样,虽然我一直不喜欢看这类型的电视剧,总觉得太多巧合,太不现实。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喜欢小叔。果然很狗血很莫名其妙。

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我对小叔的感觉也越来越奇怪了,也常常会做些奇怪的梦,让我心脏跳个不停。面对小叔,我会盯着他看,发现寸头的小叔长得很不赖,又很有活力,很风趣。然后,我就想:他那么好,会喜欢他很正常啊。虽然比我大,可给我的感觉像是同龄人一样。那要怎么办呢?我又胡思乱想了一夜,最后决定要告白了。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真正喜欢一个人,男孩子是会变得胆小,女孩子是会变得勇敢。

要用什么样的形式告诉他?QQ?微信?短信?最后我决定写信。所幸我文笔不错,写起书信来很轻松,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写得我满脸通红。

有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现在的感觉是那种情感吗?

我自己做了个信封,把信装进去,放进背包里,一溜烟跑到小叔店里,在门外大口地吸了几口气,走了进去,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原来不全是骗人的,心真的会跳得很厉害啊。大中午,都没人,就小叔一个人在,真是绝佳的时机。我笑眯眯地走了过去,看着小叔。小叔很奇怪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怎么啦?”“没有,没有。呵呵。”糟透了,好紧张,除了傻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哦,那你吃饭了吗?”“吃了。”我明明还没吃,不知道为什么顺口就说“吃了”。“你过来看书吗?”“啊?没有。对了,我明天下午要回家了。”“哦,那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嗯,我知道。”沉默,沉默。“小叔,有样东西给你看。”我边说边拿出了信。“什么啊?读书感想?”小叔拿了过去,一脸迷茫。“你看了就知道。我还没吃饭,先去吃饭了,拜拜。”我赶紧找了个理由逃走,太难受了,快喘不过气来了。

吃完饭回到小叔店里,已经有人来看书了。小叔很淡定,也不知道看了没有。我随便找了本书看,可根本看不下去,心思完全没在书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那个下午的,完全脑子一片空白啊。后来小叔说要为我饯行,叫了外卖,我们就在书店吃了饭,依旧谈谈关于书的话题,害我以为自己没给过那封信,可书包里确实是空的。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安静了。

“你看了吗?”我鼓起勇气问小叔。“啊?嗯,看了。”小叔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书翻看。“然后呢?”“嗯……写得不错。”“我是说真的啊”我有些不开心地说。小叔还翻着书,然后说:“我没说你不是认真的。但是我觉得吧,你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单纯的欣赏而已。”“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怎么不是男女之间的了?”我疑惑不解地问。“不是爱情,懂吗?”“可我觉得是,怎么办?”我急了,眼眶有些红了。“这个……我说,我们好像不是很了解对方。”“没事,慢慢了解。”“不是,怎么说呢?这样子吧,我跟你说,我28岁,离过婚的。然后确实我们不是很了解对方,这么草率地肯定喜欢我,真的不太靠谱,不太现实。”“你结过婚啊?”“当然,我都28岁了,而且还离过婚了。”

……

之后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我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喜欢小叔,毕竟差距太大了,不是吗?

第二天下午,我要回家了,小叔送我去车站,还送了我两本书,说是送我的成年礼物。在车上,我看着自己和小叔的合影,总觉得怅然若失。然后我做了个决定:反正都要在省内读大学,那就到小叔在的这个城市吧,毕竟我挺喜欢这里的。好,就这样决定了。

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下一秒出现,然后改变你的人生轨迹。这人生真是狗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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