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心与形体 听傅佩荣讲庄子

庄子说到:人要注意情绪的问题。情绪与身体有关,比如今天天气炎热,我身体比较暴躁,因为天气热让人身体感到不舒服,当天气比较冷时,情绪就会比较冷静。这就是情绪的问题。所以谈到的都与身体有关。

一般讲情绪大家都会想到:喜怒哀乐。尤其这四个字是在儒家经典《中庸》里说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和“和”这两个字,它是配合着喜怒哀乐。我的喜怒哀乐的情绪还没有发出来的时候,就是中,中代表着内在,代表里面,发出来都恰到好处。比如说,是应该高兴,是应该悲伤,是应该怎样的情绪,恰到好处,叫做“和”。和代表和谐,基本上不会造成负面的问题。

这个“中和”要达到,非常不容易,通常我们会容易过度,连孔子有一次也被学生质疑。颜渊死了,孔子哭得非常伤心,代表什么?孔子之前哭得伤不伤心,学生有一种观察,因为孔子的儿子先死,他的儿子死了他哭的有多伤心,学生看过了啊,颜渊死了孔子哭得非常伤心超过了自己的亲身儿子,这时候学生才会问老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孔子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哭得这么伤心,他会觉得自己是“发而皆中节”,我有这么深的感情就这么表达出来了。

所以孔子回答:有吗?我有哭得太伤心吗?如果不为这样的学生哭得这样伤心,我要为谁哭得太伤心呢?学生们听到都会很震撼,说明颜渊于孔子很特别,因为特别,所以哭得很伤心,这就是:发而皆中节。

所以儒家的思想是你有喜怒哀乐很正常,哪里有人没有喜怒哀乐的,那不是无情之人吗?

庄子也赞成喜怒哀乐不要影响内在,让它适当的时候发出来,你不要过度。愤怒最害怕过度,一旦愤怒起来,就会导致行为失控,结果很可怕。所以一定要“中和”。

庄子谈到人的情绪,谈到十二个字,这是情绪带来的一系列表现,不只是情绪本身。庄子说:欣喜、愤怒、悲哀、快乐,再说:忧虑、叹息、反复、恐惧,再说:轻佻(一个人放肆,有时候太得意了就变成轻佻)、放纵、张扬、作态(扭捏作态)。

庄子就讲这十二个情绪与后面的反应。庄子认为人的情绪多变,难以安顿。如果这就是人的生命,如果人只有身体,有血气,有情绪和欲望的话,人不值得一谈。

讲一个孔子与颜渊的故事:

颜渊很多时候喜欢学孔子,颜渊说:老师你慢慢走我跟着你慢慢走,你快步走我就快步走,但你奔逸绝尘,跑得太快我找不到了。孔子就对颜渊说,你不要学这些外表,要学内在。孔子谈内在说:人受形体而出生,有了身体就有了命运,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遭遇,你出生的环境,家庭背景,遇到什么老师,什么朋友…凡是这些遭遇都属于你的命运。为什么,因为这些都不是你选择的,即使你安排了,也不见得会按照你安排的方式来做的。这都是命运,人有这些命运,你就无法去掌握,只能向前走。

孔子说,我与你(颜渊)几十年了,一路向前走,你怎么总看我的外表呢?你看一个人的外表就好像在空的市场找马一样,马都已经没有了。所以你不要看一个人的躯壳。孔子说,我早就把自己忘记了,你也要把自己忘记,我们说要把自己忘记,连这个也要忘记,但我还是有不能忘的东西存在。

你要忘记的东西是什么?比如说,不看过去的照片,照片只是过去的陈迹,有什么好纪念的,你唏嘘感叹也没用,因为不能再回来,往事只能回味,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孔子就说了:你不要执着于我给你看到的外在形象,我自己也忘记了,但我有不忘者存,我自己还有不能忘记的东西存在。这就是重点,人的身体在世界上走来走去,行走于世界,行走于江湖,跟很多人互动,来来去去,过去的事情你执着什么?无从执着,你再怎样执着,别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因为如果没有其他相关的环境,你执着于过去的情况根本就是落空的,少了任何一个条件都无法展现出来。所以你要把握的是现在。

但现在的我从将来来看,是过去的我,我现在看过去,过去好像不能把握,那我现在把握自己,将来看我现在不就是我现在看过去一样不能把握吗?所以你要掌握的是什么?

不忘者,从身到心。人有身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的心能够运作,这是人类生命的特色。心就是理智,思考的能力,这个心完全和身体结合,那就糟糕了,那就变成孔子说的,君子有三戒:年轻时血气未定好色,身体本身怎么好色呢?好色是心态嘛,到壮年时血气方刚好斗,身体怎么会好斗呢?是心态。最后血气尽衰,老了好得,贪得无厌。这些都代表你心思的思考能力受身体摆布,所以就成为身体的奴隶。

心本来应成为身体的主人。什么是身体的主人,明明想拿,心说不能拿,明明想吃,心说不能吃,就要让身体遵从内心,让心可以发号司令。否则我的心完全成为身体的帮凶,身体有什么欲望,心就跟着去设计,变成勾心斗角这些了。

所以道家很强调你那个身体,是一个必要条件,什么是必要,非有他不可,有他还不够。人活着一定要有身体,但光有身体不够。你要保养身体,庄子老子认为过度的去保养身体,是不可取的。老子提过,为什么老百姓不害怕死亡呢?因为他活着没什么乐趣,他看见那些当权者注重养生,吃穿都非常好,自己没有什么生活的条件,越看越难过,对比之下觉得没什么好活的。所以上位者越注重养生,在下者就越感到没有希望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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