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又叫《道德经》,但我更喜欢第一个名字。为什么要开始谈论《老子》,其实就两点:今天的我们,已经远离了老子的智慧;今天的我们,需要老子的智慧。
壹
说起老子,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道观里供着的那个老头嘛,而且你肯定也知道他老人家的很多金句,比如什么:“道可道,非常道”,或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诸如此类。但是念归念,这些话到底是啥意思,你知道不?
虽然老子的很多思想大家都不太清楚,但是老人家的金句很多却已经“烂大街”了。比如,“上善若水”。这四个字加上“宁静致远”和“难得糊涂”,可并列为三大最为烂俗的书法格言。可是实际上只需稍微研究一下原文就会发现,“上善若水”这四个字岂是能轻易说的,小心自己打自己的脸!
贰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老子》第八章(节选)
“上善若水”单独拿出来说,大概可以解释为“最好的善就应该像水一样”。但在老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在老人家看来,“水”这个东西,是具备了三个非常可贵的品质:一、善利万物;二、不争;三、处众人之所恶(wu)。前两条好理解,最后一条要啰嗦一下。大家知道水都是往下流的,喜欢在低洼处汇聚,而我们人呢?都喜欢高高在上,最好能骑到别人头上,所以老子才会说水是“处众人之所恶”,即愿意把自己放在比较谦卑的位置,这肯定是一般人都不喜欢的。最后老子总结了,具备了上面这三个品质,就比较接近“道”了—故几于道。
叁
现在有些领导,好像挺喜欢在办公室挂“上善若水”这四个字,其实在挂之前,不妨可以先问问自己,是否做到了老子所说的水的这三个品质?首先,给所有员工都带来好处了吗(善利万物)?其次,在分配奖金福利的时候,做到尽量多分给员工,自己却少拿点儿了吗(不争)?第三,在员工面前,是否做到了谦和低调而不是颐指气使呢(处众人之所恶)?能全部做到上面三点的人应该不多吧?所以才说,“上善若水”这四个字,不是能轻易说的,更不要说大大方方挂出来了,这得有多大的底气啊!(容易打脸啊)
肆
举“上善若水”这个例子,就是想说明:虽然老子的有些话,我们是耳熟能详,但实际上,我们很可能并不清楚他老人家到底在讲什么?这几年“国学”很热,孔孟讲了些啥啊,佛经里讲了些啥啊,我们都能经常看到听到,但老子的金玉良言,却是难得一闻。要知道近代西方学人翻译外国典籍,最多的是《圣经》,其次就是《老子》了。《老子》自古被称为“万经之王”,近代又被西方文化界所追捧,这里面肯定有它的道理。但令人遗憾的是,不仅仅是今天,应该说两千多年来,《老子》的思想,从来就没有像儒家学说那样,普遍而深刻地走进普通中国人的内心。结果一种就在我们身边的高级智慧,很实用的智慧,却一直在和我们普通人擦肩而过。这是老子的寂寞,更是智慧的寂寞。
伍
很多人都认为,老子的思想比较消极,属于“出世”的学问。对此我首先要坦然地说,老子的思想确实有点消极。众所周知,老子最著名的思想之一就是—“无为”,这个词儿在《老子》一书中曾反复多次出现。关于“无为”,历来解释纷纭,有解释为不妄为的,也有解释为不强为的,但不管哪一种解释,跟“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孔子比起来,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消极。只不过很多人可能没意识到,在老子消极的思想里,其实蕴含着非常积极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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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以“无为”为例,在《老子》的第三十七章和第四十八章,两次出现了这样一个说法:无为而无不为。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老子的“无为”,恰恰是为了“无不为”。这里面,“无为”只是老子的态度和方法,“无不为”才是老子的初衷和目的。用相对消极的方法来实现比较积极的结果,这就是老子思想的真义。正如在“上善若水”这章,老子之所以会强调“不争”和“处众人之所恶”,主张在为人处世上采取相对弱势的姿态,那是因为在老子心中,有一个更大的格局。所以《老子》的思想虽然有些消极,但却不是一门“出世”的学问,它是强烈针对现实人生的。
柒
再往深了说,消极的东西就一定不好吗? “进步”与“保守”,“积极”与“消极”,这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两组词汇。在我们通常的认识里,只要是进步的、积极的,就是好的;只要是保守的、消极的,就是不好的。可不知大家是否想过,为什么保守和消极就一定不好了?比如开车的时候,谁能一直踩油门,而不踩刹车么?从某种意义上讲,踩刹车就是一种保守、消极的行为,但有脾气你一直踩着油门试试?行车上路,该踩油门的时候就踩得油门,该踩刹车的时候就得踩刹车,也就是该积极的时候就要积极,该消极的时候就要消极。积极与消极,其实并无高下对错之分,只有是否正当其时的问题。在此要说明一下,我并没有把老子的思想比作“刹车”的意思,如果这样理解老子,就把老子看得太简单了。硬要拿驾车作喻,老子的思想则犹如“方向盘”,无为无不为,妙用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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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的很多观念,都是被各种洗脑洗出来的,这背后有现代社会发展至今演化出的一套价值观,也有置身其中的各种组织,为了巩固扩张自己的利益,而进行的有意识的宣教。一个人走向成熟与自由的标志,就是开始自觉地反思和抗争——这些貌似天经地义的概念和观念。其实对于当下我们所面临的很多时代问题,以及人心的问题,在《老子》这本书里,都有精辟幽微的论述。也许老子的智慧并不完美,但在反洗脑方面,却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思想武器。我们已经被各种虚妄和教条所固化了的内心,真的需要用《老子》来一场深刻地清洗和启蒙。
玖
我对《老子》的分享,重在自己的心得。道理是人家的,人生却是自己的。用自己的人生印证人家的道理,最后也就有了自己的道理。老子固然是不世出的智者,但到底没刷过微信,没玩过抖音,没看过综艺,也没逛过购物中心。老人家身处春秋之乱世,却没入过今日之职场;洞悉古人之盗夸,却没见过今人之汹涌。“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我就按照老人家的教导,交上我的中期答卷,不求训诂考据精准,但求合时合情合理。说到底,此后种种文字,都是师心自用。如果能让你觉得有所裨益,那不是我的本意,还是要感谢老子,感谢这个时代!
下次聊点啥
老子有什么用
对于《老子》,自古以来凡醉心于权术阴谋之人,不少都会暗自揣摩,乐此不疲。今天职场中人,在玩办公室政治的时候,或许也会觉得非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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