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父母在一起的合影,这是唯一的一张,瞧,挺温馨呢!
其实,父母的结合属于典型的媒妁之言,没有丝毫的超前和浪漫。据说,年轻时的父亲长得很精明,但是家里穷得叮当响,而且还扣着一顶地主的帽子,这在当时是很忌讳的。媒人事先给姥姥撂明了老底,开明的姥姥并不十分介意,答应先看看人再说。那天,父亲被领到姥姥邻居家,姥姥假装串门去看未来的女婿,居然一眼相中了,而且预言这个小伙儿将来必定有出息,闺女跟着他不会受罪。
但订亲总得走个过场,双方需要交换信物。奶奶急得直搓手,因为屋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这时,父亲拿出上学时发的一条一直没舍得用的白毛巾。奶奶眼一瞪:“兔崽子,大喜事拿条白毛巾,这不是找晦气吗?”父亲狡黠地一笑,拿出弃之多年的水彩笔,“蹭蹭”几笔,一枝栩栩如生的红梅花灿然开放,枝头上还立着一只喜鹊。于是,一桩喜事便告成功。不久,母亲便坐着花轿过了门。
父母的思想都很正统。在我眼里,他们根本就没有那种心领神会的默契,只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然而,我错了。那是母亲给我带孩子时候我才觉察出来的。
母亲在我家不到两星期,便开始唠叨:“唉,这两天天凉了,你伯在家也不知找到秋衣秋裤没有;他胃口不好,你弟他们两口子做饭经常油水太大,他吃了会闹肚子的;他爱喝手擀面,你弟媳妇年轻又不会擀……”那两天,母亲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去学校食堂打听那个送凉粉的老乡去了没有,好搭个顺风车。
我忽然明白,年轻人的爱情就像一杯加糖的凉白开,清澈透亮而又甘甜;而老年人的爱情则像一杯酽茶,初品苦涩,细品却是浓得化不开的香醇……我于是不敢再留母亲,但我也略感遗憾:共同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父母怎么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呢?
机会来了,姥姥当年的话言中了,父亲通过自学已成为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中医,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那天,一位在文化馆工作的病号送来一面锦旗,并顺便带来了相机。他先和父亲合了影,然后硬是拉着父母的手说:“大伯大娘,来,我给你们二老拍张合影!”父亲推辞不过,只好正襟危坐在凳子一端,母亲爬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羞涩,挨在凳子另一端,并不时地向外挪动身子。病号开玩笑说:“大伯大娘,再跑就跑到镜头外面啦!把头往中间靠,放松点,听口令,’茄子’!”于是,“啪”的一声,留下了这张永恒的纪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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