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忧伤的《红发女人》

奥尔罕·帕慕克《红发女人》

读完《红发女人》我沉默了,久久的沉默,几天都敲不出一个字。结局让人出乎意料,显然这样的结局我不喜欢。一生都背负着恐惧、内疚、罪恶感的孩子,我希望他最终能放下一切,过上幸福圆满的生活。

我对政治木讷而无感,看过一些此书的书评,长篇大论的分析书中政治含义,个中人物代表的政派,众说纷纭。毕竟土耳其的左派、右派、宗教分子、毛主义者离我太远,我只是从一个普通中国读者的角度来读这个故事。

作者费利特·奥尔罕·帕慕克,土耳其当代最著名的小说家,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是带着对文豪的膜拜,小心翼翼的阅读每一个字。的确,这本书从文学角度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首先它没有《脑袋里的怪东西》那么厚重,人物不多,阅读不会有压迫感;也不同于《我的名字叫红》大段穿插式的人物内心独白,全文结构简单,逻辑清晰。

全书共三部分,文笔流畅,平实简单,对于人物内心活动、情景细节的描写都不愧于大师手笔。

《红发女人》人物关系图


初见红发女人,她个头很高,微笑时脸上露出可爱又亲切的表情,敏捷的动作、小巧的双手、颀长的身材、圆润的嘴唇以及脸上怜爱和忧郁的神情。最让我难忘的是她笑时脸上的嘲弄,美丽浑圆的嘴唇上有一丝忧郁的微笑。

高中时期,因父亲的再次不辞而别,杰姆与母亲困顿拮据,高二暑期,作为学徒,跟随挖井人马哈茂德来到恩格然小镇。辛苦无趣、毫无希望的挖掘工作,因为对剧场演员红发女人的一见钟情,日夜思念,成了留在恩格然的动力与理由。

晚上,跟师傅去小镇喝茶的半个小时,杰姆会偷偷去广场边上红发女人住的那栋楼,盯着窗户,看是否有灯光。一天晚上,应红发女人之约,走进警世传说剧场,看她表演古老的寓言戏剧,散场后,随红发女人去了她的家里,并有了一夜情。

长时间劳作,找不到水的绝望,让杰姆疲惫不堪。当装满土的桶从挂钩脱落,掉入井里时,师傅一声惨叫,接着一片死寂,杰姆被吓得双腿颤抖,没有找到任何人来救援。惊慌失措,最终选择把生死未卜的师傅,留在井底,逃离了恩格然。

恐惧心惊的日子,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回归到正常的轨道:升学、进修、恋爱、结婚、创业。百般努力,想成为一个好人,几十年来,和师傅一起挖井时留下的沉重记忆变轻了,寓言故事慢慢替代所余不安。

除了没有子嗣,杰姆夫妇是幸福的,直到红发女人与儿子恩维尔的出现。获知有儿子的喜悦与马哈茂德师傅的幸存,让杰姆如释重负。

几十年后,作为成功商人,重返恩格然的杰姆想去看看当年他抛弃师傅的那口井,红发女人安排了戏剧社的青年塞尔哈特带他前去。途中,俩人展开了激烈争论,彼此理念相左,气氛剑拔弩张。这时杰姆才意识到,这个化名塞尔哈特的男子其实就是他的儿子恩维尔。他之前已从红发女人口中得知,恩维尔从小和马哈茂德师傅亲近,视他为父亲。

恩维尔毫不掩饰对父亲的憎恨,口口声声说要替师傅报仇,儿子言辞激怒父亲。杰姆掏出了手枪想威吓儿子,两人在井边扭打。故事的结局,是杰姆眼睛被射瞎、落井身亡,儿子入狱。

书中大量借用《俄狄浦斯王》《列王记》里的寓言,男主人公用了大半辈子研究弑父和杀子故事,试图改变预言结局,但终也不可逃避。



但丁·加百利·罗塞蒂绘画作品


杰姆注意到我,我也注意到他,我喜欢看他,因为他太像他的父亲。我发现他迷上了我,还观察我们住的房间窗户。他很腼腆,我可能是被这一点所感动。杰姆斯文、胆小,他来剧场看戏的那天,走在车站广场上,他一说出自己的身份,我就明白了他是谁。

居尔吉汗,性感漂亮的戏剧演员,16岁杰姆见她的时候,是年33岁,嫁给比她小七八岁死去前夫的弟弟,染着介于消防车的颜色与橙色之间的红色,演出结束后,与杰姆的第一次交谈后,她把他带回了家。

在我眼里,她是不负责的母亲、放纵的情人、不忠诚的妻子。杰姆是年轻时情人的儿子,以足以当他母亲的年龄差距,引诱情窦初开、内心极其渴望爱情的少年,而怀上了孩子。三十年后,当得知功成名就的杰姆膝下无嗣,又极力说服离群素居的儿子去认亲。

虽然我不会把红发女人与他的儿子想象成恶毒母亲与没有良知的儿子,指责他们为了金钱想入非非、不择手段,但是我也没有那么善良,去谅解这个女人。

全书对红发女人着墨不多,她最后的独白让人伤感,叙述的口吻直击人心。她扮演着母亲、妻子和情人,每一个角色她都不合格,在政治环境、社会背景下,我们还有没有理由指责她的道德问题。



马哈茂德

师傅的手和手指显得硬朗、棱角分明,不似父亲那般优雅。他的胳膊上有刀痕、痣和黑色的毛。由短袖衬衫一角露出没被阳光晒到的地方,可见原本白皙的肤色。浓密斑白的头发中残留着土渣,身上还有好奇而焦灼地向上攀爬的蚂蚁。

杰姆跟师傅在一起最好的时光便是听他讲故事,感觉到师傅慈爱和关注。

马哈茂德师傅是全书中理想父亲角色,兢兢业业,受人尊敬的手艺人,诚实让人信任。也是全书悲剧的起源,终其一生,他都没有去找把他砸晕在深井中的男孩。


《红发女人》以一种悲观沮丧、充满张力的方式探讨了父子关系,全书都在围绕父亲这个角色,红发女人说儿子的内向、易怒、与众不同,他的烦恼在于没有父亲。杰姆的悲剧源于父亲,成长中父亲的缺失。

我们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父亲?在这个国家,每个人都有很多父亲。国家父亲,真主父亲,帕夏父亲、黑手党父亲……这里没有父亲无法生存。事实上,父亲抛弃了我们。

父亲的定义是那个置子于母亲腹中后,能终其一生保护他、接纳他、强大而慈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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