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聋人

我的公众号【七里日记铺】最近收到了一个聋人的日记,这是我改编的来自她的故事:

我漂散在这个世界上,像是孤叶一般,上帝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明澈的露珠折射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灰色的天空几处墨点,好像所有的光进去了都再也不出来,树的枝叶延伸到我的窗前,冒出的新芽都像在讽刺我的古旧。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有些突然。

可我已经不会被吓到了。

扭头过去,是母亲为我披上了一件风衣。

有人问过我安静的世界是怎样的,用一个蹩脚的手语问的,我有些嫌弃地看着他,觉得他的手语姿势实在太难看。

又觉得,我有什么资格去嫌弃他,听不见声音的明明是我,我才应该是那个被嫌弃的人。

我朝他微微笑,却没有回答他。

我该怎么去描述那种感受?

也许是,沉溺着的孤寂。

安静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心里回答他,是与我无关的。

我越来越老了,虽然他们说,我才十九岁。

六年前,我听不到声音了。

原因在此也不愿多说。

只是突然之间的安静,让我无措,我望着泛白的天花板,鼻边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那是我最讨厌的味道。

我的嘴巴上放着呼吸机,旁边的绷带把我勒得死死的,我想说话,可没人能听到。

我看着身边的人嘴唇张张合合,看着母亲脸皱在一起抱着我肩膀抽动,看着父亲眉头紧锁,和旁边的医生互相比划着手势。

后来我出院了。

一切好像都没变,外面的世界还是那么热闹。

几个小孩抢着一个红色气球,四处奔跑。路边一个卖艺的青年,拿着把吉他坐在他带来的一把单椅上,小年轻们晃晃悠悠地走来,拿着冰淇淋驻足在他的跟前。

从前的我,也好喜欢听街边的吉他。

车流涌动,前面是绿灯了。

我看到了一个老爷爷,拄着拐杖低头蹒跚着,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蔓延四处。他慢慢悠悠地走着,好像世界与他无关一样,他自顾自地走,时间都慢了。

我真的只能看着这个世界了。

没有任何声音的,模糊的,缓慢的。

我感觉,我的眼睛也变成了灰色,它过滤着这个世界,只有灰色才能入我的眼。

比如雨天,比如回忆,比如,一切的古旧。

也许你想看到我乐观的一面。

也许有吧,至少我还活着,虽然大部分原因不是为了我自己。

但至少有那么一部分吧。

至少我还能看,还能写,这也许是上帝赐予我的东西?我有些时候也这样想。

但难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能写,还能听到吗?

不公平。

算了,别这样想。

我有一只橘黄色的猫,那大概是我眼中除了灰色以外唯一能看到的色彩。她是母亲买给我的,为了减缓我的孤独症。

其实一直对父母感到抱歉,本可无忧过一生的他们,却被性格奇怪,又带着残疾的我横叉一脚。

猫咪舔舐着我的手指,她的舌头温润,我忍不住抚摸她的毛发,她一点也不闹腾,总是乖乖巧巧地趴在我的身边。

和我一起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残破的楼房又被推倒了,说是要建一所新楼,街口的水果摊生意有些惨淡,大人们围在一起唠着嗑,瓜子嗑了满地。小孩们围着一只小狗疯玩着,一个女孩摔了一跤,眉毛皱在一起大哭起来。

对面一个男孩带着一只耳机,进了一家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拿了一罐汽水。他在门口顿了顿,看了看手机,又进去买了一袋糖果。随后递到了一个女孩的手里。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一个人和一只猫。

看着他们笑,看着市井的热闹,观察着每个人的举动,然后赋予自己的灵魂。我站在窗前,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其实我经历了所有。

这大概就是,为我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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