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依旧,天边的夕阳藏在晚霞中露着半个头,它迟迟不肯退去是对体力劳动者的一种折磨。终于在七点二十分,它依依不舍的离去,随手拉上了黑幕。
老乡们拖着疲惫的身子,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同她们一样赚着手里的七十块,匆匆忙忙奔回宿舍。宿舍的门敞开着,床上的吴姐由于长时间劳累,坐骨神经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听着电话那端八岁儿子的哽咽声,边哄说着边用手背抹着眼角的泪水,她见我们回来急忙安慰了孩子几句挂了电话。吴姐平时总是洒脱的安慰我们:
“出来赚钱别总是惦记家里这儿家里那儿的,贼都不偷的物件没不了。孩子吃饱穿暖学校里有人管教着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从床上下来,长叹口气,走到水龙头前清洗着乱蓬蓬荷叶发下憔悴的脸。
我下铺的张嫂收拾着衣物,朝着一个编织袋里塞着。袋子里的被褥原本就塞得够满,再加上两件衣服,拉链头没拉到三分之一处就断掉了。她见我们回来仍旧低着头,随后转身在床下的纸袋里翻出细绳捆绑起编织袋。我急忙上前帮她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她摆了摆粗糙的手:
“累一天了快洗洗歇着吧。”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我能听见。
房间里又窄又小住着我们八个人,每天早晚洗漱时都是接踵磨肩。于华趁我去洗脸时凑到我的耳根:
“听说张嫂给自己定了价钱,谁出八千块就和谁过下半辈子!这么大年纪真不要脸!”
我刚要替张嫂辨解些什么,可又不知如何辨解。我只知道她有过三次的婚史都原于她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一个先天性器官发育不全并且双乳平平的女人。那些男人辱骂她比不过下蛋的鸡,扇她的耳光,用拳头在她白晰的肉体上砸出青、红、紫、不同的颜色。她常调侃说自己是个姹紫嫣红的女人。她从不吝啬她的善良,无论谁遇到困难她都会主动帮忙。
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大家知道是来接张嫂的那个男人。他看上去很丑,五官细小的挤在一起,皮肤暗红,拖着一口山东腔调,结结巴巴的同开门的于华打着招呼,于华捂着嘴强忍着笑声。张嫂同姐妹们告了别,然后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
“他人很好……也许属于我的孩子都变成了星星。”
她冲我笑了笑,同那个男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里。除了于华撇了撇嘴,其她姐妹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洗洗都躺下了。
“城里的星星怎么没有老家的亮!”
一个姐妹像说了一声梦话翻身睡去。
“明天的材料要是运不来该多好,上午仅有的钢筋捆绑完下午就能歇歇了。要不下一场大雨也不错儿。”
于华瞟了一眼满天的星星随手关紧了窗子。十分钟不到姐妹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我浑身的肌肉疼的厉害,风吼着肆无忌弹的从碎了的半块玻璃外钻进来,又妄想挤进我的被窝。我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又数起了星星,一颗二颗,一百四十五颗……昏昏欲睡中我看见家乡的月亮下,母亲也数着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