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上前敲敲房门，没敢使大劲，怕把门框给敲下来。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脸色黝黑的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站在黑洞洞的门里，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我和艾斯对视一下，她微笑着弯了弯腰说：“阿姨您好，我们是……是出来旅行的，结果我们迷了路，东西也丢了，能不能在您家休息休息，有什么吃的能不能给我们一些，这些鱼和兔子送给你们当作交换好吗？”
艾斯毕竟和这个环境打过交道，知道怎么说话和处理交际。那个妇人看看我们，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自己也没有吃的东西，你们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做，家里只有盐，也不太多。”
我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想拉着艾斯走，可是艾斯却说：“让我们喝口水也行，这些东西就送给你们，我们没有别的东西感谢你们，这些也只是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那妇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站在门里，犹豫了半天这才闪了闪身示意让我们进去。
屋子里很黑，并且弥漫着一股发霉夹杂着臭气的味道。我没有在外面看见电线，所以更不可能有灯，房子不大，进门是厨房，顶多横三大步竖两大步的地方，右侧有个门，挂着看不出色彩的布门帘，她把东西放在地上，挑起门帘让我们进去，里间算是卧室，门右是刚才在外面看见的窗户，窗前是土炕，炕上铺着薄薄的一床褥子，下面是稻草，床单是一个个补丁拼起来的，一个很老的老太太脸色苍白地躺在最里侧，身上只是盖了薄薄的一床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闭着的眼睛一动一动，嘴里有时还念叨着什么，脸上的皱纹像用刀刻上去一般，我担心这老人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因此特别注意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保持着这个状态才放下心来。
在土炕对面，一个穿着粉红色打了补丁的外衣，头上扎着两个牛角辫，脸色同样被晒得黝黑的小女孩趴在一个小破板凳上借着外面的阳光在一个写了很多遍的本子上用一根只能两根指头捏住的铅笔头写着什么。
对着门的是一张掉了漆且年代很久远的圆木桌，桌旁放着两把椅子，其中一把腿断了，用草绳子随便一扎靠墙放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看着如此穷困潦倒的家，后背直冒冷气，都穷成这样了，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水。”那个妇人还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又扭身出去了，那个小女孩此时正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艾斯对她笑了笑，她也羞涩地回报了个微笑，就继续低头写东西。
艾斯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她的本子，小女孩双颊红通通的，和手上的皮肤一样，相当粗糙，应该是长期干粗重的活来的。“你叫什么名字？”艾斯轻声问她。
“她叫二妞，她不会说话。”妇人粗声粗声地生硬地替那小女孩回答了我们后将两个装了水的碗放在那张桌子上。艾斯听说小女孩不会说话，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女孩更害羞了，头埋下去，可是手底下却还是没有停的写着字。
“老奶奶怎么了？”我回头看着床上的老人问。
“人老了就生病了，没钱治，只能等死。”妇人同样生硬地说着坐到床沿上去，从床边的筐里拿出一小捆草绳来搓着。我其实是渴了，可是看着那个破碴碗和上面黑乎乎的一层不知多久没有洗干净的东西就实在伸不下去手。
艾斯站起来看看那个碗，也忍着没用手碰，然后示意我走。我也待不下去了，一起跟那个女人告别，女人头也不抬地点点头。
我们小心地出了门，努力不让自己去碰到房子里的什么东西，怕一碰就散架子了。站在阳光下，看看四周，顺着村里的大路一直往下走，但是也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打扰谁，这个村里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木然表情，也许贫穷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热情。我们只好空着肚子再去打着什么来继续吃没有滋味的东西裹腹，艾斯一路上就念叨着等找到合适的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吃一顿，就是撑死也不后悔。
村子并不大，没十分钟就走出去了，再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看见了不远处的山坡下一条盘山的公路。
就在我们一面憧憬着将来要先吃什么而差点争执起来一面要迈步下山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啪一下打在了我的后背上，我飞快地回过头，却看见一个粉色的小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不远的一丛草垛后面。
我看了一眼艾斯，转身向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追去，艾斯跟在我后面。
草垛很大，我们绕到后面，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狗窝，狗窝里乱七八糟地碎石头和干草。“看那！”艾斯指着狗窝外面的一个小鞋印说，我点点头，走上前往里面看了看，狗窝的一侧竟然有个一人弯腰进出的洞，洞口往里是向下的一道木梯。
我回头看了一眼艾斯，她冲我一点头，我扭身跳了进去。下面离洞口大概有两米多高，落地后，身后又是一个人工挖掘的土洞，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入，我弯下腰往里走，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大些的洞，入眼的是成堆的萝卜、土豆和白菜，再一扭头，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正恐惧的看着我蜷缩在角落里！
由于地洞里黑，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大气也不敢出。可是我却将他们看个清楚，七个男孩，五个女孩，其中一个竟然就是刚才那个妇人家里的小姑娘，一个个脸上身上全是土。小姑娘此时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怯怯地说：“姐姐，请你救救他们。”她竟然会讲话，只是因为害怕声音都在打颤。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我向他们走过去，其他几个孩子胆怯地往更里的地方挤了挤，只有这个小姑娘向我走来小声说：“他们都是村里的人从外面拐来的，请你救救他们，送他们回家吧，不然明天他们就要被卖到别处去了。”说时眼神里充满渴望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