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假期都结束得让人惊讶。
躺在寝室里看新闻:盼望着盼望着,国庆节终于到了,刚放假的时候我们的妈妈是这样的:宝贝,今天想吃啥啊,妈给你做。
嗯,真是像异地的情侣啊,不见面的时候就委屈的期待,痴心的盼望,回来的时候就亲亲抱抱举高高,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你,然后过了几天,笑而不语。
三四天后的假期,我妈突然变成了这样:整天像个猪一样的,睡到中午也不起,什么家务都不做,就知道在家玩手机,眼睛都快瞎掉了,也不出去约朋友,二十几岁了还是单身狗,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看见你就烦,赶紧开学给我滚……
……过分哦,但是我竟无言以对,她说的竟然都对。这个时候像异地又吵架的情侣,谁看谁都不顺眼,嘴上说着走开不要再见了,心里却明白谁都离不开对方,只是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低头认错,和好如初。
最后一天,收拾行李要走了,走之前还说你不要丢三落四的忘了东西,我给你买的那个棉衣记得带上,奶奶给的红枣放行李箱,我给你做的吃的也别落下……出门前:你这次走了就过年才回来了,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一个人别委屈了自己,要给妈妈说……
又是抹眼泪又是安顿的。这个时候像要分别的情侣,抱着对方不肯离开,好像相聚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做很多事,又要回到起点,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看着新闻里的段子,有点搞笑,却也真是的戳中泪点,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其实后来一个人走到外面又回来再离开时才明白,原来我们和父母,就是一场最不走心,却又最长久的异地恋。
老师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最忘不了了是两个人的味道,一个是母亲的,一个是媳妇的。
那时候年纪小,不明白,后来算是懂了一半,因为我是女生,没有媳妇,只是忘不了母亲的味道。
每次离开的时候,母亲都会做一桌子饭菜,也不会再像平时喊着我:“快速盛饭,没长手么,等着我喂你啊”而是把自己所有的担忧与牵挂都当做配料撒在菜里,然后放好碗筷,让我吃一顿。
以至于后来到了学校,离开家的这两年,能想起来的不是吃过的山珍海味,也不是每个地方的特色小吃,而是母亲那种独特的做菜味道,就是用母爱做了佐料,无论我用多好的配料都炒不出那样的香来。
父亲总是不善言表,好几次送我到车站坐车的时候,都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话,却又看着他如鲠在喉,最后都保持沉默。只是在上车的那一刻,突然将早就藏好的钱塞我手里,便迅速转身离开。
每次读朱自清的《背影》都会想起父亲的背影,同一个世界,同一种父爱,如暮霭沉沉的山,看不到却留在心底沉沉的,重重的,压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很有安全感。
每次在车站看前来送别的父母,都忍不住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你们。又想想自己,就觉得这份感情,必须坚持下去,这份异地恋,辛苦,却又厚重,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好像秋天结束之前,我们都期待这一年,到了秋天,就感到时间的流逝,秋天一结束了,冬天就来了,冬天一过去,就是明年了。
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因为家里的摆设一如既往,饭菜的味道还是不变,就连我们的对话都是平淡如常,还有我偶尔的顶嘴,你们也照单全收。
我从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句伤害你们的话而不知悔改:哎呀,知道了,好啰嗦。嗯嗯,别问了,烦不烦。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就行,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这么大个人了,不用你们操心了……
直到这十月瑟瑟的秋风,吹来离别的忧愁,我才明白,原来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长不大,他们看着我们牙牙学语,教会我们蹒跚学步,然后再终点的地方等着,看着我慢慢长大,跑向远方,等我回来的时候,迎上去还是给我一个满怀的拥抱。
随着年龄增长,父母就逐渐变成这秋天的忧愁,慢慢的爬上我的心头,像分别的情侣,不知何时再见,心中永远想念。
这场不走心的异地恋,真是幸福啊。
不用每天的早安晚安问候,也不用每天视频聊天到深夜,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难堪,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可以哭泣,没钱了说一声第二天卡里就有了,想家了就可以回来,什么时候离开都没关系,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会被原谅……
《秋天的怀念》里:“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窗边天上北归的雁群,我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
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悄悄地躲出去,然后当一切恢复沉寂的时候,母亲才又进门来:“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出去走走。”
我不知道史铁生的母亲是承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但依然假装无所谓的小心翼翼陪着儿子。
直到有一天母亲吐出了鲜血,与他仓促的离别。
每一次与爱的人道别,其实都是一次演练,这也是为了最后能够更好的分别——那终究会来临的分别。
秋天的怀念,如此的残酷,这场异地恋,本以为还能更长久,却结束于我车轮碾过的母亲重复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母亲的手就像体温计,只要她伸手一摸上来,就知道我有没有发烧,她说我发烧额头不烫,要摸脖子才知道。
父亲的背就像席梦思,只要我一爬上去,就能在上面进去梦乡,不会掉下来,也不担心会着凉,他的体温,总是刚刚好。
这些细腻的日常,是私人的回忆,也是大多数人的相似的回忆,是温情,也让人动情。
这是一场不会分手的异地恋,因为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人,也没有能力复制父母的味道和这份爱。
见面的时候总是嫌弃,不见面的时候又会想念,相处的时候也会吵架拌嘴甚至冷战,但是我们永远不分手。
爸妈,我以后也会更加上心好好对你们的,所以,过来抱一个吧,永远都不分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