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响河跟丽秋说何峪风的同学邀请她参加他的婚礼,请帖虽然拿到了手,邀请的意思却是由何峪风转达的,也只能由他转达。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丽秋问她,如果没有何峪风,她会去吗;丽秋又问她,如果有何峪风,她会去吗。她想了好久,定下了心思,是要去的。
说起来,她和这位同学的缘分真是淡薄得奇妙。他是何峪风高中同桌,读书那会喜欢同班的小雨,而小雨正好是响河的小学同学,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英国。他喜欢小雨的事也是何峪风得知响河与小雨认识时无意说起,或许那位同学压根不知道响河与小雨的关系。之后,响河唯一一次来建州找何峪风玩,是和波波一起的,他也带了其他玩伴,其中就有这位同学。听说彼此已有几年,见面相处不过两三天。朋友的朋友,各处一地,男无情女无意,自然不再联系。想到那几日大家一起玩得很好,如果不去参加婚礼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易地而处,或许他也是这么想的。
若有其他,也是枉然。
天气预报说,今日的最高温度有30度。响河站在树荫下,还是觉着热。她一面撸起开衫的袖子,一面心想,要不是何峪风要去帮忙,她也不用顶着太阳这么早出门。要不是等会自己过去太麻烦,她也不会麻烦何峪风来接她。不管怎么假设,条件里都有他,跟命中注定似的。
何峪风到时,她逃命似的上了他的车,嘴里发出“呼呼”的轻响,用手扇着风。何峪风多看了她两眼。响河赶忙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又偏过头望着窗外,不自觉咬着唇。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出了汗所以脱妆了,他才会这般打量她,但她又不敢在他面前补妆。她生生地觉得难为情,却还要一脸淡定地回望他。
“你化妆啦。”
“我脱妆了?”
“啊?”
“没事没事。”响河装作不在意地摇摇头,其实心里别扭得很。宁愿脱妆也不要在他面前补妆,漂亮也不行,不漂亮也不行,真是NO ZUO NO DIE。
何峪风本来只想简简单单地夸一句“漂亮”,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两个人就在那里僵持着,只有车开出好远好远的距离。
“你见过新娘吗?”
“见过。挺漂亮的。”
“我又没问漂亮不漂亮。”
“你不化妆就挺好,毕竟今晚的焦点是新娘子嘛。”
响河一时半会没领会何峪风话里的意思。
“哦,哈哈,哈哈……好吧,既然选择了陪衬,便只顾抛头露面!”响河大笑起来,何峪风这是在夸她漂亮呢。
“你学车了没?”
“没有。”
“怎么还没学,不打算开车了?”
“又没钱买车,而且我视力也不好。”
“先学着嘛。证考出可以先开别人的,有钱了再买。”
“也不想买。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坐公交坐地铁的时候还可以听广播听音乐。”
“车上也可以啊。”
“也是。说起来我对车的唯一幻想,就是可以在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开车去兜风,沿路风景超好,然后放一首心潮澎湃的歌,那真是爽透了!”
“你打开你前面的箱子,里面有碟。”
“装逼了喂,这年头谁还买专辑。”响河边说边打开了收纳箱。拿出来一看,里面除了些歌手的专辑,大多是自己刻录的CD。
“听2011那张。”
都是些甜蜜快乐的情歌,纵使她心有烈火,此时也只能烧出一副妩媚的心情。
《我们俩》的音乐响起时,响河跟着哼起来。蓦地停下来,她睁大了眼睛。忆起往事,她比想象中要紧张。
“你把它录下来了?”
“嗯。本来是想借你的,既然你没有车,就直接听吧,我请你。”
她想要说什么,嘴唇轻轻蠕动着。
“你说什么?”
“外面风景不错,免费的,我请你。”
何峪风望着她嘴上零落的胭脂,微笑不语。
脚下一个踉跄,脚脖子差点亲到冰凉的大理石地板。还好何峪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岳响河。响河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小题大做了,那形象一定好不到哪里。转念一想,反正是陪衬,好坏都不重要了。不过那句“你女朋友很不错嘛”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也许是见何峪风和响河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冷,187又怪里怪气地补充道:“她就是我说的岳响河啊。”
“哦……”一片意味深长的声音,伴随着一双双打量的眼睛,响河皱着眉又打量回去,好像在说:“对,我就是岳响河,你们从他那里知道我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转而又去瞪187,发现187正洋洋得意地望着他们。何峪风微侧着头,眸光黯淡。响河一惊,似是明白过来什么,脸瞬间一沉。
何峪风把响河一个人撂在酒席上就去履行他作为伴郎的职责了。响河觉得无聊,不自觉地琢磨起刚才187的话来。187这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表面上像是在转移话题,好给害羞的响河台阶下,但在外人看来就是指明了她和何峪风的男女关系。最后他看向他俩的目光也很奇怪,难道是在暗示何峪风什么吗?难道那次一起玩的时候,187就发现自己喜欢何峪风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样有意无意地含糊其辞,明摆着是要凑合他们两个。响河一想通,突然抬脸望去,感觉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而她刚才这样理直气壮地回敬过去,不就摆明了是在承认自己和何峪风的关系吗,想到这,响河真是哭笑不得。
谎称要去卫生间,响河离开了座位。她悠闲地踱着步子,和往来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别人在忙碌着自己的幸福,可是她却只是作为陌生人观望着。刚才听说新郎新娘在16楼的套房里,响河这就打算上去瞧瞧新娘子。出了电梯,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响河抬头便看见了187的新娘。在她后面,跟着伴娘。淡妆浓抹总相宜,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儿吧。想想自己,从大学到现在,除了这张脸实在没法变之外,该减的肥也减了,该化的妆也试着化了,摘了眼镜还穿上了裙子,承受得起亲近之人的赞美,却经不起生人异样的目光。
想归想,她还是走了过去,同样报之以微笑,略微寒暄了几句。也许是生疏,新娘也显得羞涩,不过举手投足间都是盈盈的幸福。知道187还在屋里面,和新娘告别后,她走向房间。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总统套房果然是大,响河转了几圈才在内卫找到“对镜贴花黄”的新郎官。
“他们下去彩排了,你没碰到?”
“就看到你老婆了,你老婆真漂亮啊,有你的,追不着陈小雨,倒追到个更漂亮的。以后生个儿子肯定比你帅。”
“哈哈哈,借你吉言,借你吉言啊!”
说起陈小雨,187收起了笑容。
“我都结了,你和何峪风还等什么呢?”
“什么跟什么呀,别乱说。”
“哎呀,我知道你喜欢他。”
响河并不否认,刚才在酒席上她就预料到了,她不答反问:“你倒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呀?”
“天机不可泄露。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了。”
“第一次?”响河想起那年他们一起玩的场景。她、波波、何峪风、187和胖子夫妇大半夜还在路上瞎晃。因为玩得太嗨,等到想找个宾馆休息时连问了好几家都已经满房了,最后六个人只能在肯德基里过夜。一开始大家还说说笑笑的,吵得几个营业员都投来嫌弃的目光。之后胖子夫妇先睡了,接着波波离开了硬邦邦的椅子,坐到了响河斜对角的软沙发里,趴在桌上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何峪风也过去,趴在她旁边。响河睡不着,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个。她忘记了,他们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她望穿浓密的黑暗,望穿长夜的寂静,唯独忘记了自己那副不由自主的模样还在明亮的灯光下,赤裸裸地,撒了一个昭然若揭的慌。
187看着响河寂然凝望的样子,忍不住叹气。
“你那么主动,谁看见都会发现的。没想到运气那么好,正好被我撞上。”
“还是你运气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响河打趣他。
“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你这次来建州工作能碰上何峪风,不是缘分是什么?”
“也是啊,不然也不能来喝你的喜酒啊。”
“你别绕弯弯,我在说你的事,怎么老说回我这里来?”
见响河不说话,187乘胜追击,“何峪风现在可是单身,赶紧下手啊。”
“都是年少不懂事,就跟你当年喜欢陈小雨一样,怎么能算数?”
“你就一点没往那方面想?”
“没有。”
“可是我觉得何峪风也是喜欢你的。”
“你是男人你不知道男人嘛,你喜欢你老婆你不追吗?”
如响河这般敏锐细心,要是何峪风真的对她有意,她又怎会感觉不出来呢?
“跟你说了别扯上我和我老婆。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了?”
“……反正我们只适合做朋友,你爱咋想咋想,别乱点谱。”响河绕过他走到镜子前,闪躲的黑眼珠慢慢笼起一层暮色。
“我要去看彩排了,你走不走?”响河大步向前,头也不回,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187慢悠悠地出来,被临门而立的何峪风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没走?”
“你全听到了?”
“走吧。”何峪风回答。
(未完待续)
(何峪风要开挂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