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要不要来一根
我看了一眼
兰州
哑然失笑
陌生的人给了我一只兰州
兴许是看我笑出了声
旁边的哥们惺惺地收回了手
想必是误会了什么
我拦住他要收回去的手
把烟拿在手里
兄弟，再借个火
诶，好咧
啪
火苗照亮了他略黑的脸
我深吸了一口
哥们，你不会抽烟吧
我一下咳了出来
哈哈笑了一句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
可不是嘛，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哈哈
气氛也不算太尴尬
他也拿出一根烟准备打着火
扭头跟我说了句
没钱，这玩意儿，便宜，过过瘾
随即笑了笑，牙齿略黄
我挠了挠头，看来他是误会了
我问他
你听过《董小姐》吗
他摇了摇头
俺不认识姓董的，俺们那村的人都姓陈
我没忍住又笑出声
他不好意思了
哥们，俺这人没啥文化，你别嫌弃
我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我这人也没啥文化
嘿嘿，俺知道你在安慰俺，看你打扮，也不像没文化的人呐
我笑着摇头
随后我俩沉默不语
他低头抽着烟
我隔会儿吸口烟
含嘴里，微微的苦涩
两个大老爷们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还是他先扭头，地下已经有了三根烟头
而我那根还没抽完，上面的烟灰也还没弹落
他问我
能不能教他用下手机
教他怎么拍照，怎么录像，怎么上网
一连问了我几个问题他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我说好
他连忙谢谢我，拿出了一部我叫不出名字的智能机
我告诉他点哪个键是打开相机，右滑是录像，打开数据流量就可以上网
我说输入法可以用拼音，也可以手写，不会写的字你可以用语音说出来它会自己识别
他听得很认真，有时候不懂的会再问我
最后他基本都懂了
我俩也渐渐熟络起来
我问他，怎么一个人坐到这天桥底下
借着显示屏的光，我看到他耳朵红了起来
俺…想俺婆娘了
这不…今天学会了用手机，就想着以后可以联系她了，还是要谢谢你啊大兄弟
那什么，能不能再帮俺个忙，帮俺照张相呗，俺发给俺家婆娘
好
他把手机递给我
他开始整理衣着
摆弄了一下头发
笑得拘谨
坐姿挺拔
很像…
老式结婚照的坐相
我连着拍了几张，把手机还给他
他问我哪张最好看
也自言自语说出了
除了我刚拍的几张他迄今为止也就照过一张照片
便是和他媳妇的结婚照
说着便掏出了那张结婚照给我看
照片上他穿着老式中山装笑容腼腆
他媳妇穿着大红花裙紧靠着他
我有点看不清他媳妇的脸
因为照片被他摸得都有点模糊
特别是他媳妇的那半边
他很自豪得跟我说他媳妇可是村里长得最漂亮的人哩
他一脸骄傲的样子让我也想起了某个姑娘
他也好奇地问我
怎么也跑来天桥底下了，是不是有啥心事
我说
拿根烟给我吧
点着
我试着把烟吸进肺里
立马就咳了出来
呛得流出了眼泪
我跟他讲，很巧的是我的初恋也姓陈
我跟他讲，我认识她的事
我跟他讲，我和她同桌的事
我跟他讲，我给她写情书的事
我跟他讲，我同她第一次接吻的事
我跟他讲了很多事，直到只抽了一口的那根烟，烟头燃尽到烟嘴烫到了我的手指
他没有插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抽烟
脚底下烟头遍布
我俩周围也烟雾缭绕
熏得我眼泪止不住得流
我把烫手的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
他接着又递给我一根，点着
他拿起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点着，烟盒丢在脚下
他说，你们城市里人的感情挺复杂的，俺不太懂，不过俺觉得你肯定挺喜欢那姑娘，就像…
就像…
就像俺喜欢俺婆娘一样吧
他腼腆地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站起身，我说很晚了，我得走了
他说他抽完这根烟
夜色很暗了
他掏出手机给我照路
我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我在回去的路上收到一封彩信
信上有一张照片
是我的背影
背有点驼
一只手插兜
另一只抬起在挥手
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兰州
想必是那哥们给我照路的时候打开的是相机开着闪光灯不小心照了一张吧
信里写着
哥们
改天请你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