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王小丽患了重感冒

平安制药厂是一个有着三、四千人的大厂。单是食堂有三个。通常情况下，冯平、罗兵这些中干，都会在第三食堂吃饭。因为这里可以做单炒什么的，实际上，这里和街面上的饭店相比，是只好不差的；可是价格却比街面上的饭店便宜一些。当然，冯平、罗兵他们喜欢在这里吃还有一个原因：这里离干部楼很近：从干部楼到第三食堂，只须经过一个篮球场即可。

这一天，冯平因为忙一些迎接上级单位的检查，需要准备一些材料。吃中饭也去得很晚。所谓准备，其实就是造一些真真假假的材料。厂长很重视这次检查，他告诉冯平，这关系到平安制药厂未来的命运。因为如果这次检查过关了。平安制药厂就可以上一个台阶。换句话说，这个厂的发展空间将会更大。——厂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冯平还敢怠慢吗？

冯平走进第三食堂的时候，里面只有寥寥十几个人在吃饭。

“冯秘书，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呢？”张祥会在一个窗口露出脸来打招呼。

冯平的神色有些憔悴：“哎，事情都堆在一起了。”

张祥会扁平的胸脯抵近窗口，目光凝视着冯平：“都忙些什么呢？——我看你眼睛都黑了一圈。”

冯平简单地说：“一个是厂里迎检的事罢。”

张祥会知道冯平的话没有说完：“哦，这样啊！”

冯平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笑痕：“另一件是私事。——王小丽得了重感冒。我得照顾她呀！”

冯平这口气说得很得意，给人的感觉他已经成了美人王小丽的合法丈夫。

张祥会的嘴在白色口罩后面哈哈笑起来。她说：“这么快就好上了？——你行呀！”

冯平看了张祥会一眼：“这么快？——我都追了她很久了。”

张祥会晓得，王小丽刚进厂那会儿，好多男人都想把她追到手。可王小丽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个厂里公认的大美女现在终于被冯平追到手了。张祥会禁不住对冯平竖起了大拇指，又大声说：“冯秘书能干！——你是真的能干！”

她的话引起了几个同事的兴趣。

“什么事呀?”

“冯秘书怎么了？”

张祥会象宣布一个重大消息似的：“冯秘书把王小丽追到手啦！”

王小丽？谁不知道的大美人啊！

张祥会的话在食堂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冯平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了句：“两厢情愿吧。”

一个曾经跑到王小丽寝室楼下高喊“王小丽我爱你”的员工正在餐桌边吃饭。听到这个消息很有些不满。他停止吃饭，一边用眼瞟着冯平的背影，一边压低声音对一起进餐的同事说：：“冯眼镜不就是拍马屁比老子厉害吗？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本事？”

因为隔得远，冯平当然没听见。

张祥会贴心地对冯平说：“今天有排骨汤，我舀一碗你先喝，这对胃有好处。”

冯平对张祥会笑笑：“多谢！”

张祥会随即舀好了汤递了出来：“先喝了吧。——再来点什么？”

“好。——再炒一个鱼香肉丝，一个红烧牛肉，一个豌豆尖豆腐汤吧。”

冯平坐在就近的一张餐桌边喝完排骨汤的时候，里面的菜也很快炒好、煮好了。

冯平刷了饭卡，说了句：“给我打包吧。”

张祥会不解：“不在这里吃？”

冯平：“我不说了吗？我要照顾她呀！”

张祥会拍拍脑门，会意地笑了：“哦——好，我这就给你打包！”

一场重感冒，让王小丽和冯平走得更近了。

王小丽发现，冯平这人还是有很多优点的。他办事干练；他还是一个懂得体贴别人的男人。

父亲的身体总算康复了。王小丽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最近父亲也买了一部300元的手机。给王小丽打电话也更方便了。有些原来在人多的场合不好说的话，现在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就在前几天，父亲打来电话说，是冯平告诉他王小丽生病的消息。父亲用一种复杂的情绪对王小丽说话：一方面他责怪王小丽不将生病的消息告诉家里，这让家里人担心。另一方面，他不停地称赞冯平的为人。父亲还反复叮嘱王小丽，找朋友就要找冯平这样的人。

王小丽一方面责怪冯平不应将自己生病的事告诉家里，一方面又觉得冯平并没有做错什么。在冯平如火的氛围中，王小丽有些抗拒不住了。虽然在王小丽看来，自己和冯平的关系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自己已经接受了冯平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时，冯平会利用一些上班的间隙溜到王小丽的质检室，有事没事地聊上一阵。唐群往往会给冯平开玩笑：“吃喜糖可不能忘记我哟！——我可你们的媒人呢！”

王小丽就会反驳：“我们还早着呢。——嘿嘿，你的喜糖都还没吃，怎么就惦记我们呢？”

唐群看得出来，王小丽和冯平的恋爱虽然步入了“正轨”，但他们中间仿佛还隔着什么。究竟是什么，唐群不知道。

其实，不光唐群不知道，连王小丽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冯平的的事，不必急，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梅姐不是说了吗，看一个人要在一些事情中去看。当然，冯平对自己好是能看到的。厂里许多人也看到了的。但王小丽的心里还觉得有什么不踏实的地方。

为什么？不知道。

在质检室里，唐群老是不断说到冯平的好处。王小丽都听得耳朵磨出了茧子了。有时，王小丽会对唐群提出抗议：

“你都快成我妈了！”

一天，王小丽突然发现自己和唐群虽然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她和唐群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唐群喜欢热闹，但自己喜欢清净；唐群有事没事去机关大楼找人聊天，但王小丽就是和冯平正式谈上恋爱也没去过几回。她不喜欢去那地方。——这大概和她天性中不喜欢攀附性格有关吧。

日子就这么无风无波地过着。

又一天，吃过晚饭，王小丽打算去梅燕家玩。刚从寝室楼上下来，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冯平。

“走吧，和唐群他们打麻将去！”冯平并不管王小丽的想法。

王小丽知道冯平喜欢打麻将，但偏偏自己是不喜欢打麻将的，甚至是有点厌恶的。

她对冯平说：“不想打麻将。——要不一起去梅姐那里玩？”

冯平不好勉强：“要不这样吧，你到梅燕那里玩。9点半我来接你。”

王小丽不以为然地说：“怎么都行。——我走了。”

话未完，人已去。

冯平有点措手不及。

梅燕是平安制药厂机关办公室管理人事档案的文员；她的丈夫蒋刚是生产科的科长。梅燕和蒋刚，一个喜静，一个喜动。这形成了很好的互补关系。下了班，梅燕是一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少妇。蒋刚则喜欢四处溜达，和人聊聊天，与人下下棋，打麻将也干，不过他的麻将瘾并没有冯平和罗兵他们大。

王小丽进来的时候，梅燕正拿着吸尘器在做清洁。

梅燕让王小丽先坐一会儿。

王小丽看见，和李星雨同寝室的肖珍也在这里。

王小丽和肖珍挨着坐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呢？——李星雨呢，我吃过晚饭后没有看到她？ ”

肖珍把目光从电视上移过来：“她和几个姐妹看电影去了。”

王小丽：“你怎么没去呢？”

肖珍：“我没去。”

吸尘器呜呜叫着，梅燕开始清理客厅。电视的声音受到干扰。

梅燕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要克服一下哟！”

因为肖珍到厂里不久，王小丽平时和她聊得不多。聊了几句，就没话了。她把兴趣移到梅燕手里的吸尘器上：“梅姐，这工具肯定比拖帕贵很多吧？”

梅燕没听清楚：“什么呢？”

王小丽重复了一遍。

梅燕：“也贵不了多少。——用起来倒是方便多了。”

吸尘器的噪音消失了；梅燕终于做完了清洁。

她走近王小丽，带着神秘的笑意，问道：“小丽，你知道她是谁吗？”

王小丽：“知道呀，她是我的邻居肖珍嘛。”

梅燕的手搭在了肖珍的肩上：“你知道吗？她是我的表妹。”

王小丽这才明白肖珍为什么来这里玩了。

梅燕又问：“小丽，你知道她的家乡在哪里吗？”

王小丽皱了皱眉，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梅燕看王小丽没有兴趣，说：“她是程勇的同乡。——那次程勇在这里说了老家的地名，我就是觉得怎么这么熟呢！”

王小丽的神经又一次绷紧了。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肖珍：“你认识程勇？”

肖珍笑得很自然：“岂止认识。我和他还是同班同学呢。”

梅燕发现，王小丽顿时象被谁捅了一下，本来坐得直直的，一下子压低下去。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肖珍：“你说你们是同学？”

肖珍：“是呀！我们一起从小学到初中毕业。”

肖珍简单说了几句，话题很快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王小丽多么想从这个活档案上全面了解一下程勇的情况呀！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一瞬间，王小丽觉得有一个人的影子横在自己的面前。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冯平。

就在王小丽迷迷糊糊中琢磨时，冯平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

“小丽，快下来！”

梅燕走到窗前，对着窗外说：“冯平吗？——上来呀！”

冯平的声音：“梅燕，不了。你叫小丽下来吧。我等着她。”

王小丽告辞了梅燕，一个人下了楼。

在楼底，王小丽看见了冯平兴高采烈的脸：“今天的手气不错，你猜我赢了多少？”

王小丽显然没有兴趣猜，冯平只好自己说出来：“我赢了500。”

王小丽：“我回寝室了。”

冯平：“还早呢，散散步吧。”

王小丽：“也行。”

冯平提议：“到街上吃烧烤？”

王小丽：“算了吧。就在厂区里转转吧。”

不一会儿，王小丽又说要回寝室。

冯平随着王小丽到了女舍门口。

夜深人静，偶尔有人经过。

“就到这里吧。”王小丽对冯平说。

“我送你到寝室吧。”冯平兴致很好。

王小丽：“不必了。就到这里吧。”

冯平不甘心，他吞吞吐吐地说：“我想．．．．．．。”他走过来，拉住王小丽。

王小丽看着冯平那张因为赢了牌而兴奋的脸，不知他要做什么。

“嫁给我吧。小丽！”

王小丽觉得自己仿佛要掉进一个深渊。她木然地看着冯平，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我想亲你一下。”冯平说着，一下抱住了王小丽。

冯平象一只饿虎一样，嘴唇罩住王小丽的嘴。大概是冯平用力过猛，弄疼了王小丽。她挣扎着，努力抗拒着。突然，她猛一用力，冯平没有防备，被推出老远。

两人都喘着粗气。

“怎么啦？你不喜欢我？”冯平脸露疑惑。

王小丽茫然地摇摇头，只是说：“不早了，你回去吧。”

说完，自己以一副不可抗拒的神情转身上楼。

冯平尴尬地站那里。他的耳边，灌满了咚咚咚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