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天的燕子

1992年春天,老马的小棉袄出生了——那就是我。

算起来,真的是一种缘分。我们家都过阴历生日,要是我再早出生一个多小时,就刚好和老马同一天生日了。妈妈后来笑着说:“这娃巴巴地,就是奔着你爸来的。”

说起我的出生,其实挺不容易的。

那时候妈妈才19岁,比老马小整整7岁。在那个年代,听妈妈说,那会儿还经常有人来村里查,她就躲到了老马的老家,躲进了山里。山里生活艰苦,一天只有两顿饭,妈妈常常吃不饱,也不太习惯,但她咬咬牙,还是熬下来了。

还有一次,爸妈吵了架,妈妈一气之下,跑去乡里的卫生院,说不想要我了。她躺在床上,听见医生护士在那儿端着器械叮叮当当地准备手术,忽然害怕了,心跳得特别快。最后,吓得从床上一翻身就跑了出来。

老马后来跟她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咱们第一个孩子,就该生下来。第一个孩子身体肯定也是健健康康的。” 就这样,我幸运地留了下来。

出生后,是外公和妈妈一起照顾我。老马要出去挣钱,养家糊口,担子很重。那时候妈妈还不会带孩子,外公就一手一脚地教她。他是又当爹又当妈把我妈带大的,现在又带我。

妈妈常说,我小时候的尿布,都是外公洗的。半夜发烧、生病,也是外公一边哄我一边抱着我,半夜跑去找村里的医生。医生起初不敢开门,外公就在门口自报名号,医生一听是他,才肯点灯接诊。后来,我一直把外公喊的爷爷,妈妈说,外公外公,这个外字听着不亲切,大小我就喊爷爷了。

我从来没有因为是女孩而觉得自己“被差别对待”。在这个家,不管是老马,还是妈妈、外公,每一个人都把我当宝一样疼着。

外公下乡前,城里的亲戚小孩吃不完的白糖,都会偷偷塞给我一点,那是我童年最甜的味道。

虽然那时候家里什么都紧巴巴的,粮油要精打细算,可我从没觉得自己缺爱。我知道,自己是被一双双温暖的手呵护着长大的,就像一朵在贫瘠土壤里偷偷盛开的花。

我最爱听老马讲我出生那年的事。他说,那是个早春的早晨,屋檐下的燕子飞回来了,一对对叽叽喳喳地在筑巢。他抬头看着燕子,一边想着刚出生的小女儿——我。他心里暗下决心:这辈子,要拼了命守护这个小生命。

起名字那会儿,亲戚们建议按族谱的“班辈”来起,但那些名字一个个“重得很”,不适合小女孩。老马摇头说:“不行,我不想娃儿背着个不好听的名字过一辈子。”

他仰头望着屋檐下那群燕子,说:“春天到了,燕子回家了。我要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就像燕子一样,轻盈、自由、幸福。”

老马说,他希望我长大以后,不管飞得多高多远,都能像燕子一样,每年都记得回家看看他们。

这个名字,是他送给我人生的第一个祝福,也是最朴素、最长情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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