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林焕
我决定约了那女孩单独谈谈。就是我儿子的那位女朋友。那天她闯到我办公室来,给我讲了我儿子的事儿,我的肺几乎要气爆了。一连几天,我都打儿子的电话证实此事,但始终没有打通。倒是有一天晚上,他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回到了我们两个人的家中。
我看见他,本来想痛打他一顿,再把事情问个明白的。但不知为何,一见到他的样子,又不忍心了。他看起来过得并不好,脸黑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牛仔服也脏兮兮的。他不敢正眼看我,只是低着头,说,“爸,我回来了。”
父子之间,毕竟也是血肉相连。所以,不管儿子犯了多大的错,他总归还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心头肉。更何况,现在他的母亲也不在世上了,他已经是我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斌斌,这些天,你上哪儿了?”
“我住在同学家里。”
“以后还是回来住吧。过些时候爷爷奶奶过来了,每天做好吃的给你。”
“哦。”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了,有如释重负之感,“爷爷奶奶什么时候来,我想他们了。”
“过一两天吧。现在,我问你个正事儿,你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你说吧,爸。”
“你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柳如春,是新城考上这里的大学的女孩?”
“爸,你怎么都知道了?”儿子的头又低下了,“别骂我。别打我。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拿什么去处理?整整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啊!”我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又提高了。
“爸,别说了……”
儿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斌斌,我知道从小到大,我和妈妈给你的爱不够多,对你的关注也不够,但现在妈妈已经不在了,留下我,还有爷爷奶奶会好好疼你,爱你,照顾你。只是,你再也不要好高骛远,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好吗?你上次已经问郝鹏叔叔借了二十万炒股,这事让爸爸很为难地去做不该做的事,好不容易这事完了,你又去找女朋友借了二十万。现在女孩子都找到爸爸的办公室,你让爸爸这个局长当还是不当?孩子啊,很多事,你做错了,我这个当爸的还要给你擦屁股,收拾残局,你能体谅我这个父亲的心吗?”
我这一番语重心长,让儿子落下了羞愧的泪来。
“爸,我错了!”
“知错了就好!但愿这一次,你是真心地悔过!不要再重蹈覆辙!关于那个女孩,我会去和他谈清楚。你放心,这事老爸来帮你解决。只是,我希望你真的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爸,您放心吧!这事上我吃了大亏,请原谅我年少不懂事。以后我懂了,我会好好学习,将来努力工作。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了就行了。也不要多说了。”
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斌斌,你真心喜欢那个女孩吗?
“谁?”
“那个叫柳如春的女孩啊。”
“喜欢啊。可是,也许还不是爱。我觉得,我还不懂什么叫做爱。怎样才能真正去爱。也许,爸爸和妈妈之间,你们,那才是真正的爱吧。”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一个青春冲动的年龄,对感情还似懂非懂,冲斥了太多的好奇与渴望,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美好的,也是伤痛而无奈的。经历了就是财富,他才会在那些挫折中慢慢长大。长成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所以,接下来,我给他讲了我和葛青青的事儿。出乎意料的,他表现的很平静。他说,“爸爸,如果你认为是对的,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你说的是当真的话?你不反对有后妈?”
“如果有一个好的后妈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爸爸你年纪一天天大起来,总是要有人照顾你的,对不对?”
“好孩子!”我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
“爸爸,你最近又多了好多白头发!”
孩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懂事了。而我,真的也应该老了。
我再次见到了柳如春。在一个僻静的茶室里。她坐在我对面,穿一件发白的牛仔衣,一条素色的长裙,清汤挂面的直发,皮肤通透洁白,一点瑕疵都没有。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光,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年轻的女孩,真美。
看着她,我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葛青青。那个我心目中永远的女孩。如果说柳如春清纯淡雅,那么葛青青就是高贵而端庄的典范。她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同一个是牡丹,一个是雏菊。即使是这样,她们之间,似乎还有些千丝万缕的神似。我说不出是在哪里。或许在眉宇间,又或许在唇齿之间?对了,她们都有一个酒窝,在左面。只不过,柳如春的酒窝多了几分秀美,而葛青青则平添了几分优雅。一个女孩的气质,也会让酒窝的韵味迥然不同,真的每个女孩都会是一道别致的风景,而我现在面对的这道景致,应该是一幅恬静的山水画吧。
只是,这清秀的女孩总是微微地蹙着双眉,像有与生俱来的哀愁,一直与她相伴。她点了一壶碧螺春。很少有女孩喜欢喝茶的,她却似乎喜欢。先抿一口,再抿一口,似乎是很享受其中的百般滋味。
我终于发了话,“小柳,我想,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来?”
“那二十万,你子债父还?”
“你真聪明。”
“有个有钱的老爸,真好。”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没有爸爸。不…..我刚出生的时候,父母都去世了。”
“没想到,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也要过,不可怜也要过。人总是要过下去,您说对吗?”
“是啊。和你相比,我们家斌斌太不懂事了。”
“他现在还在炒股吗?”
“不炒了。他答应我的。”
“那就好。”
“你和他分手了,心里不难过吗?”
“好像也没什么。”她看着我,眼睛清澈见底,“也许,我们并不相爱,只是相互取暖罢了。”
“所以你在乎的,只是这二十万。”
“我要生活。然后追求我想要的。”
“你要什么?”
“我要的,还是爱。”
我望着眼前这个孤独的有些忧郁的女孩。她看上去真的很寂寞,像汪洋中的一条船。而且还找不到她靠航的彼岸。
我把一张工商银行的银联卡给她,“这是二十万。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收好。我再次替我的儿子,向你表示最深的歉意。是我这个当爸的没有管教好他。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发现她眼中异样的光芒,令我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局长,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您能答应我吗?”
“你说吧。”
“我可以……可以把您当作我爸爸一样的,握一下您的手吗?”
我看见她恳切的眼神,不容拒绝。
她从我的对面走过来,如一阵静悄悄的风。带着些许清甜的花香。她像只小松鼠,或是小兔子般地依偎到我的怀里,令我情不自禁地去抚摸一下她柔软的茸毛。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随后,竟然靠在我的怀里颤栗起来,然后便抽泣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永远也不能停止。
我看到了这个女孩深重的悲凄 。她太瘦了,也太苍白。她喃喃地说着,“我从来都没有爸爸。”这样说着,她从我的怀里依依不舍地逃了出来。
她捋了捋头发,重新坐到了我的对面。她说,“林局长,我可以在这里吃晚饭吗?”
我说,“当然可以。今晚我没什么事,就是来找你谈谈的。你不怪我,我就放心了。”
“怎么会怪呢?我还要谢谢您。谢谢您给了我这么美好的晚上。”女孩望着我,剪剪双瞳却看得我不好意思起来。
“这里只有套餐。你只好委屈了。想要什么?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西式的吧。西式的比较浪漫。”
“我们家斌斌也喜欢西式的。是他教你的吧。”
“说真的,他教会我的还真不少呢。只不过,他并没有教会我,去怎样爱一个人。现在我才知道,感情的事是教不会的,只是一种感觉。来自心底的感觉。”
“是嘛。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你喜欢我吗?”
“可爱的女孩当然喜欢啊。”我随口答着,却发现对方的神情严肃了。
“我也喜欢你。我看见了你,就像是看见了,我从未见过的爸爸。”
我拿着刀叉的手颤动了一下。我听出了这女孩的话里有话。“快吃吧,菜要凉了。”我说。她应了一声,低下头去,我看见她的眼睑上有细细的泪花。
许久,她又抬起头来了。她说,“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吗?”
我说,“你知道的,我工作很忙。”
“那么我来找你。我想见到你,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可是小柳,我不是你的爸爸。”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您。我不知怎么,突然就喜欢上您了。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我不是个好女孩,您知道。您是局长,而且还了解我的过去。我知道您刚才说喜欢我是哄哄我的。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哄女孩吗?可是我喜欢您是真真实实的。我直接地告诉了您。我想这种幸福能够更持久一些。就是这样。”
我听着她的表白,一言不发。我在想另一个女孩。我想如果这番话时葛青青在对我说。今夜,是她坐在我对面,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和我快乐地共进晚餐,该多好。
只可惜,此刻在我面前的,却是另一个女孩。是个一不小心,就把我错当成父亲的女孩。
我想如果我是一个女孩的父亲,那么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葛青青。而不会有其他人了。我心底的房间那么小,住进的,也只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和她的一颗心。
一连几天,我的手机里都开始反复出现一个崭新的名字。柳如春。这个二十二岁的女孩,曾经是我儿子的女朋友。当然,她的短信并没有过激之词,无非是“我很想你”,“我想见你”,这类的话。但当这些言语已极高的频率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明白这女孩已经迅速坠入了自己编织的梦幻之中。就因为我成熟地像他的父亲?就因为那个短暂的握手和拥抱?
诚如她所说,这世上从来就有一见钟情,而真正的爱,很多就是在霎那之间,如电闪雷鸣般一锤定音的。
我一条都没有回复。我本以为我的冷漠和残忍能够让她沉默。却没有料到让她陷入更深的沉沦。她说她还是会这样等待。一直等到我回复的那一天。她的语言如她本人的气质般涓涓细流。我的眼前偶尔也会浮现出她百合花般娟秀的脸庞。这样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童年的阴影,造成她现在如此受伤的心灵?而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去安慰她引导她走出梦魇中的泥沼?我不知道。我心乱如麻。
我上班都在费神想这事儿,工作自然就受到了影响。一个上午的会,连是我自己主持的也忘了。还是副局长提醒了我,我才明白过来。原先准备的那些发言稿件,记得放在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这回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后来还是李秘书拿过来了,她说昨天我就交给她润色了,我竟然全忘了,心里还在想,难道真的上了年纪,脑子变糊涂了?
还好,一切都顺利,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又有谁知道,我一天下来背脊上冒了几次冷汗?作为一个领导,如果出洋相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因为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你,欣赏和贬低的都有。总之在风口浪尖,事事还得小心谨慎才是。
下班的时间,我总算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又想到了葛青青。有些日子,因为儿子的事没和他联系了,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我准备自己开车去接她。可是,等我到了医院,她却全然没有了踪影。
我打了电话给她,却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我的心陡然坠落了下去。怎么才几天功夫,她就如此若即若离了,还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对我却闪烁其词?难道是因为考虑到要做后妈,就望而却步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敢说,所以用如此的行为来暗示我?
我本来就紊乱的思绪更乱了。乱得像一团浆糊。
偏偏这时候,柳如春又发来了短信,“林局长,您今晚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饭,向您表达我的谢意。”
她突然一改往日的热烈,变得矜持而彬彬有礼。
我第一次回复,“好吧。简单点。去哪里?”
她回答,“我不熟悉。您定吧,我来买单。”
c柳如春
在紫竹轩酒店。我在林焕面前,点了一瓶红酒。他望着我,“你有心事,就不要借
酒消愁。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孩子更要谨慎。我不喜欢喝酒的女孩子。”
他说不喜欢,我就不喝了。在他面前,我成了一只乖乖的小绵羊。时而痴情,时而
温柔。说心里话,这些日子,是我来春江后最开心的时光,即使这快乐中也夹杂着痛楚,我像一条沉溺在海底的金鱼,迷失在最鲜美的水草的缠绕之中。
那二十万,从眼前这个男人手中追回来了。更重要的,在那奇妙的一瞬。
他的胸怀如此宽阔,呼吸如此温暖而绵长。我像是奔驰在离离的草原上,天空湛蓝得透明,透明得就像是他的眼睛,而他的瞳仁正如一场倾盆大雨,覆盖了我曾经干涸的世界。
天哪,我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依恋上了他。
像父亲,像兄长,像朋友。
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认识的女孩。一次次发短信给他。每一次我的心跳都在加剧,都仿佛腾云驾雾,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别骂我,别嘲笑我,那样我会痛苦得死掉。结果是他什么话都没有。他始终是置之不理。直到今天,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他突然出现了,还把我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个充满着书香气的吃饭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里,仿佛心灵也经过了荡涤,有种超凡脱俗之感。我穿了一件浅粉色的针织衫,深蓝的牛仔蛋糕裙,黑色长靴,耳际别了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夹。而眼前的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鸡心领的羊毛衫,黑色条纹西裤,神情始终带着点和蔼,还有点高贵和神秘。像极了我想象中的父亲。我望着他,就抑制不住内心温暖的涌动。难道是因为,他太像我的父亲?我那未曾谋面,却一直驻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父亲?
我终于还是说了。我把我父母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不能不说。我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立刻决堤而下,汩汩地奔涌而出。我讲了那个惨烈的故事,让回忆的车轮再次碾过那鲜血淋漓的往昔。他坐在我的对面,完全地呆住了。他可能怀疑我的故事是杜撰的。他怀疑它的真实性,因为那时闻所未闻的,而且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渐渐地,他还是信了,因为我已经哭得说不下去。我的眼泪把我的视线和喉咙都堵塞了。我的痛苦阻挡了我所有的路。阻挡了我青春原本明媚而灿烂的历程。他走过来,拿着餐巾纸擦我的眼泪。就像我的父亲那样的气息。亲切而包容。我说你不要走。我拉住了他的袖口。我把他的羊毛衫来擦我的脸。他停了下来,任凭着我。任凭着我最后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把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擦在他身上。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抚摸了我的头发,说,“别哭了。我理解你。”
“真的理解我?”
“如果,你真的需要一个父亲的话,我做你的干爸爸,好吗?”
“干爸爸?”我迷惑地看着他,“是真的?”
“是真的。”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说,“差不多了,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你怎么没喝酒,也像喝醉了一样难受啊!还好没有喝酒,否则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他拽起我的胳膊,下了命令,“小柳,来,回家!”
“叫我春春!”
“好,春春,乖,回家!”
他的那声“乖”打动了我。我欢天喜地地同意了。用餐巾纸抹抹脸,擤了擤鼻涕。又清清爽爽地随他出去了。
他披上了黑色的大衣。我披上了红色的羽绒夹克。
我笑称我们俩是“红与黑”,他说,“这是哪跟哪儿的,你看过《红与黑》吗?”
我说,“当然看过,你忘了我是中文系的了?”
“的确忘了。你原来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小孩。”
“就算小孩也需要爱。”
“我懂。”
车子在都市的繁华中疾驶。我发现身边的林焕有点魂不守舍。然而他的分心,肯定不是因为我。
“你好像有心事。”
“是的。”
“能和我说说吗?”
“你一定要听。我就告诉你。我有个女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
“女朋友?不可能!林可斌前不久告诉我说,他妈妈刚去世没多久。他妈妈刚去世,你就要结婚?你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我直言不讳地说。
车子突然急刹车,就停在路边了。
“如果你已经毕业已经工作,我会立马叫你下去。”林焕脸色铁青地看着我,分明是气坏了。
“为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我反唇相讥,心里有点难过。
“我老婆已经去世两年多了。我一直很爱我的老婆。不过,现在她走了,我想,我也有重新生活的权利。这些大人的话,你们小孩不懂。”
“谁是小孩了?”我开始任性起来,“这么说,你这次也是认真的?很认真?”
“那当然。”
“那你结婚了,还是我的干爸爸吗?”
“那当然。”他说。
“我们做很好的朋友。我更会像父亲一样地爱护你。”
“我知道了。”我突然好奇地问,“我想知道,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孩子。”
“她是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优秀,聪慧,非常温柔。她是个天使。春春,以后等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那个能陪你度过一生的男人,你会发觉,其实一切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它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地占据了你的生命,你曾经一切空白的决定。”
“天使?难道她是个医生?”
“是的,她是一名妇产科医生。在市三医院。”
“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我想她肯定是个名人。我想向她好好学习。”
“是该学习学习。她叫葛青青。你是不是要上网查啊。小丫头,你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调教,说不定还会更有出息呢。”
“哼,我才不要这样的姐姐呢。我原本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以后有我这位干爸爸,你就不孤独了。你放心,生活起居,我都会关心你的。”
“我要干爸爸,但不要姐姐,也不要干妈。”
“青春期的孩子真倔强。和斌斌一样。你最近和他联系了吗?”
说到林可斌,倒是真的再也没见了。
有时候想想,真的如梦一场。前些日子还同居的男朋友,怎么就形同陌路了呢?更不可思议的是,我还自以为,那才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段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想来想去,还真有点想不通呢,可生活就是这样。一开始还甜甜的,转眼就苦涩了,迷惘了。像这大雾的夜里,在这看不清彼此的城市里,即使近在咫尺,却如同远隔天涯。
葛青青。这夜,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也许和我生命有瓜葛的名字,只是一种直觉。
我当然没有料到,它会以一种新的枝蔓延伸到我的世界。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我上网查了葛青青。有许多页关于她的消息。她的个人简介为:
葛青青,女,1978年出生于春阳市,1999年第二医科大学临床系硕士学位,同年考取美国密西西比大学攻读博士后学位,2006年回国。一直在春阳市市三医院担任妇产科
教授,副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中华医学会妇产科学会委员、中华医学会妇科肿瘤学会委员,。《中华妇产科杂志》编委,《国外医学-妇幼保健分册》编委,长期从事妇产科临床与基础研究,其临床研究涉及领域广泛。早在90年代初期,在妊娠合并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基础和临床研究中,打破了SLE妇女不能妊娠的禁区,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和经济效益,其研究成果曾获得市青年科技博览会铜奖,第二届全国妇产科青年优秀论文二等奖等奖项。曾在美国作为期三年的博士后研究,专攻肿瘤分子生物学研究,其研究成果“维甲酸感应基因启动子”的研究获得1998年世界议会基金奖。
真是优秀的女人啊,我自愧不如。
在她的简历旁边,还附了一张她的近照。看上去端庄贤淑,眉清目秀,竟是个气质脱俗的美人。而且,我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就喜欢上了她,非常想去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于是我来到了市三医院,找到了妇产科 。
妇产科的护士说,“葛主任正在手术。”
于是我像病人家属一般,来到了手术室的门前。等了许久,手术室的门开了。
病人的家属簇拥上去,脸上都是焦灼之色。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笑眯眯地说,“手术很成功!”
病人的家属感激涕零,“谢谢葛主任!谢谢葛主任!”
那么,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就是葛青青了。只见她白皙的脸颊,一双沉静的大眼睛,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这样的美女医生我还是很少见到,的确林焕也被她迷住了。连死去妻子的情意,都可以义无反顾地放下了。再看她走在前面的身影,在白大褂里的身材也是窈窕轻盈,竟有点在舞台上的芭蕾者的优雅和出尘之感。
这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的确是落入凡间的天使。
我不知悄悄地跟随着她。当所有的人都离开,我还是像影子一般地跟在她的身后。她突然转过身来,狐疑地望着我,而我也趔趄了一下,不得临时止步。
“你在跟踪我?”葛青青不解地看着我,神情还是很平静,只是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我……葛主任……我找你有点事。”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你不是我的病人啊。”
“我是……我是林焕,林局长的女朋友。”
我脱口而出的谎言,令眼前的天使的眉头拧了起来,“你是……林焕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
很明显,我的谎话激怒了她。而就在那一刻,我发现了一个我曾经在照片上没有看到的细节。眼前的葛青青,眉心之间竟有一颗黑痣。这颗痣,和我那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而且我的父亲叫葛志成,她竟然就叫葛青青!
难道,葛志成和葛青青,她们之间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我的念头一转到这里,突然就神思恍惚起来了。刚想好的话,完全飞出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