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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太爷要去世了。

儿孙们都赶回来了，就连那个才两岁不到、不曾见面的小曾孙也回来了。村里所有人都说陈老太爷这辈子值了，有那么多后人相送。可是陈老太爷硬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怎么也不愿撒手。

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出气比进气多。所有在场的子女都跪坐在陈老太爷跟前，让他最后感受下子女的轮廓。可是几遍如此，陈老太爷双眼还是圆鼓鼓地张着。

“这不吉祥啊！”村里的老支书走过来，悄悄在陈老大耳边说了一句。

陈老大皱着眉，他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子是在等什么。

“爸，我是你的老幺啊，你看看我。”幺妹哭着拉起陈老太爷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爸，女儿来送你了。你有什么心愿没了的，你告诉我。”

陈老太爷张张嘴，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爸，你是不是还有钱放哪里想告诉我们？我拉着你的手指一指方向，要是对了，你就点一下。”

陈老二拉起陈老太爷另一只手，不停地在房子里指来指去。可是，陈老太爷的手指一次也没点过。

“这是咋回事儿呢？”陈老二心中有些纳闷。他不相信，陈老太爷最终一分钱也没给他们留下。

“哥，你说爸会不会自己忘记放钱的地方了？”陈老二凑到陈老大跟前，小声问道。

陈老大很是不爽，没好气地说道：“要不然你自己在屋里找找？”

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陈老二当了真，便开始在房子里翻找起来。

陈老大坐在门槛上，望着上坡的方向发愁：老爷子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都两天了。再这么下去，村里就得说我们老陈家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让老爷子临终都能放心地离开。

突然，陈老大想到了什么。赶忙从门槛上起来，三两步跨到陈老太爷跟前。

“爸，你是不是想妈了？”突然陈老太爷眼角滑落一滴泪水，陈老大一见有戏，便紧接着说道：“爸，你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你百年后肯定会让你和妈住一起的，不会让你们分开。”说着，陈老大指了指上坡的方向，“阴宅我们已经找先生看好了，龙凤穴，益后代。你放心地走吧，爸，不用担心我们，也不用牵挂妈，我们会把妈请过去的。”

也不知道是陈老大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时候到了，陈老太爷最后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终于是落了气。

众人悬着的心也是落了下来。

陈老二从里屋出来，朝着陈老大喊：“哥，我咋没找到呢！老爷子到底放哪儿了？”

陈老大上前，一巴掌拍在陈老二脸上。“哭！”

陈老二被打蒙了，可是瞧见幺妹正趴在陈老太爷跟前哭得呼天抢地，再瞧瞧给陈老太爷装殓的几人，立马明白了所以然。

“爸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陈老二眼泪鼻涕一大把，哭得死去活来。

陈老太爷的丧事办得很是漂亮。

除了临终前的小插曲，所有人都赞叹儿女们的孝顺。尤其是陈老二，哭得撕心裂肺，几次差点在灵前昏倒。

“这陈老二平时滑不着调的，没想到对陈老太爷还是孝心一片啊！你见没见他这几天忙里忙外地帮着收拾陈老太爷的东西，抓在手里都不肯撒手。”

“可不是咋地，这陈老太爷没白养这群儿女。”

陈老二从旁边走过，正巧听到几个妇女在讨论自家的丧事办得漂亮。

“诶，我说哥，这爸真的生前一分钱没攒下？没道理啊，他不是有养老金吗？”

陈老太爷送走了，几兄妹聚到一起商讨之后的事儿。陈老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笑呵呵地看着陈老大，眼神很有深意。

“爸的东西你不都翻过了吗，没有就是没有呗。”陈老大也没好气。这几天自己忙里忙外张罗，这好名声却是全给老二夺了去，想起来就窝火。

幺妹抹了抹眼泪，看着两个哥哥说道：“别吵了，爸刚走！外面帮忙的乡亲都还没离开，主家就吵起来了像什么话！”

幺妹转身对着陈老二继续说道：“爸一个月养老金就1000，吃穿用度全在里面，这几年又老生病，哪里还能攒下钱。这几年咱们都在外面，没有尽到儿女的责任，我们应该愧疚才是。”

“诶，幺妹你可别乱说啊，我这几年少说还是给了爸一两千的啊！”陈老二赶忙说道，“哥你是不是也一样？”

陈老大也暗自点点头。

三人坐在一起，互相揭短、指责，谁也不愿退让分毫。

后辈们左拉右劝，终于是将几人安抚下来。

“我明天就回城里了，这房子你俩谁想要谁要！”幺妹气鼓鼓地说出一句话，“反正，你们是儿子、是哥哥，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陈老大指着幺妹一时语塞。

“我也不要，一个破房子拿来干嘛？我今天下午就回城里了。当初老爷子说给谁来着，那就给谁呗。”

陈老二一句话突然点醒了几人。三兄妹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这是，不到2岁的小曾孙笑嘻嘻地指着门口的方向：“老爷回来了，嘿嘿。”

在场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捂小曾孙的嘴。还没来得及，小曾孙又吐出一句：“给三爷爷！老爷说，给三爷爷！”

陈老大三兄妹立刻脸色煞白，在场的孙辈也是脸色煞白。他们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养老院几年都不曾探望和回过家的陈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