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痛

——写在父亲辞世百日

    父亲的离世之于我到底痛在哪里？

    太突然！

    怎么也想不到父亲就会在那个周六的早上离开我们，告别人世间的一切。太突然了，我根本没有跟父亲有过一丁点儿告别的仪式，别说仪式了，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曾说过。从来没有想过父亲去世的话题，一直坚信他可以活很久很久，久到我们根本不用考虑他去世这件事。

    这种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孝顺，或者说我还有很多很多应该为他尽孝心的事都还没来得及做他就走了——想带他去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看看，以期消弭他心中的某种阴翳；想带他去海南住一阵子，让他再享受畅游的乐趣，因为他曾很自豪地给我讲过，他游泳的本领不是一般的强；甚至计划要带他去chaoxian，他说过他想去看看别的社会zhuyi国家，但这些突然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我的孝心再无从寄托了。心里很亏欠，为什么不早点去做？为什么总觉得来日方长？

    觉得自己不孝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公婆从生病到离世，我尽到了做儿媳妇能做的所有努力——轻言细语的伺候，无怨无悔的陪伴，尽职尽责寻医访药，搜肠刮肚聊天解闷......一直到把他们送上青山。可是，我作为女儿为我的生父做了什么？即使他辞世前的一个月旅程中，我还冲着他发脾气，还批评他固执，不体谅我，他想出个书，买个写字板什么的，我都要跟他争吵......自己明明可以为他做更多更多，可他却不在了，自己真的很想为他做更多更多，但他就是不在了，真的很自责，觉得自己是个不孝的女儿。再一对比父亲对我做的一切，更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了。要说这个世界上最包容我，最纵容我的人，应该就是他和母亲了，他无条件无原则的爱着我，一直都是，可我呢？父亲的突然辞世，让我生出了很多很多遗憾，甚至是后悔。

    死亡是不可预知的，那么活着的每一天，就是活着的最后一天。死亡不可控，那就让活变得踏实，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而一切自以为是的活，也许都会是大梦后的幻境，我们没有办法，等到死亡之后才后悔活着时没有活好，没有做这做那。

    死，看似世界最沉重的话题，可当它真实发生时，原来是那样轻飘，轻得一点儿重量都没有——这个人死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之于这个人自身，是一点意义也没有了——纪念他的花圈再多，他也不可能爬起来微笑着数一遍，再自吹或者慨叹自己活着时多么了不起，悼唁他的人哭得再怎么伤心，他也无法劝慰一句“我就此别过，你们好生活吧！”死了，他就真的是没有了！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活着？

    活着！

    父亲离世以后，突然觉得自己很孤单，这让我很意外。一直以来，我们家庭里母亲比父亲更温暖我们子女的心，母亲很慈爱，很宽厚，很善良，很温柔，很忍耐，很坚毅，很智慧，母亲一直都是我们家的精神纽带。可当我意识到自己在父亲去世后有种孤单的感觉时，我一下子心疼起母亲来，不知道我的母亲要怎样才能让她的心不痛。那个与她相伴了足足六十年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撇下她，留她独自去承受那种巨大的空虚感，她的心里应该灰了半边了吧。一想到母亲不知承受着多大的悲伤，我的心更痛了。

    我的父亲是的的确确，离开我已近一百天了，这一百天里我浑浑噩噩，如坠入梦魇之中，理智告诉我，父亲走得很安详，甚至很有福，没经历任何痛苦，而且他如此高寿，别人都说这是多少世的积德行善，才能有此死法，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我就是要心痛，难道是我太脆弱了吗，或者是矫情？不知道，真的理不清。

    今天写下这些，希望自己能振作起来，用自己的生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我相信他一定是希望我生的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