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妈离开我两年的日子。
她走时,我跟医院的医生说好,把那个房间留给我们一天,不要进任何人打扰。让她安静地,慢慢地,从容地离开这个病到无法医治的身体。我没哭,不想闹得她不放心走。而且,我要保留精力照顾同时住在医院另外一个科室,也在弥留之际的爸爸。
妈头七那天早晨,爸也走了。他俩一前一后,刚好跨越了一个清明节。一周之内,我去了两次殡仪馆。一个是妈,一个是爸。从此清明于我有了意义。
那年,本来是他们照例去海南过冬天,没想到再也没回来。他们的病突然同时加重,我飞过去照顾他们,然后又带他俩一起去住院。妈,爸,我,三个人,在三亚的一所医院里,整整住了两个月。我终日在不同的科室间奔走,跟医生们周旋,满三亚的药房跑着给爸买特效药。医院里食堂的师傅们都认识我了。他们说你怎么住这么久?按规定不是最多半个月就得出院吗?
可是,我们出不去了啊。爸已经站不起来了,每天都在我越来越远。我想带他们回北京都不可能了。在他们的人生大限之际,我只能咬住牙,孤独地直视终点。
爸妈走了,亲戚们飞去三亚送别。我要照顾大家,还有一堆后事要处理,我没时间哭。
尘埃落定后,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深重的思念变成一个结,埋了起来,有时它会在身体里流窜,无处安放。家里的一位好友跟我联系时说:“我好想他们,特别特别想。”我说,我也想,想他们时我就抓起佛珠念经,回向他们,不让我的思念白白流过。余生的思念,都要变成回报。
爸妈过世的消息,全家人一起瞒着尚健在于世的姥姥。怕她接受不了。幸好她97岁了,有时有些糊涂,记不清事。偶尔问起来为什么我妈这么久没给她打电话,舅舅说,她身体不好,说不动话啊。
昨天,舅舅告诉我,99岁的姥姥,去看妈妈了。我的眼泪一下涌出来。她们终于要相见了。
妈,你又看见姥姥了。在那个世界,姥姥是个新人,你现在身体好了,尽情照顾她吧。
人间的其余,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