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落破的庵堂至今还在 ,
苏州城繁华的大街里。
炼丹的道人路过,
坐禅的和尚走过,
都会问一句,
六如去了何地?
自从那年苏州府试中拿了第一,
你便飘的再无边际,
和那个张灵在光天化日之下,
全身赤裸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戏。
把一旁的祝枝山,看的大惊四起,
而你,
毫不在意。
到了二十八岁的你,还未而立。
秋风肃杀的南直隶,
万人瞩目的乡试中,
没出意外,轻而易举,
夺魁的学霸,依旧是你。
你终究不是一条蝌蚪变的小鱼,
翘起的尾巴还是点上了火,
变了龙去。
于是苏州再也不能容下,
优秀到如此的你。
会试殿试连中三元,
如此,这般,或许方能衬你。
从苏州到北京,
那时候有多少里,
没有火车,没有高铁,没有飞机,
你如何而去,历史也没笔记。
可是谁又会在意,充其量这只是,
不成问题的问题。
那年的北京,洪波涌起,
看到的所有的眼神仿佛都在说,
北京欢迎你。
岐舌而赞,并口而称,
没想到,这里的人,也无不识逃禅仙吏。
肥马轻裘,春风得意。
领解皇都,大名天地。
你问天下,还有谁人不识你?
你这棵大树,终究太秀,
世人岂能不杀于?
科场舞弊,欲加之罪,
天子震赫,诏捕入狱。
从众人捧到天际,
到世人无不弃之如敝屐。
不过一夜,一夜千里。
猖披归卧,旧草茅蘅,
了了然然,欲渡残生。
一半人生如此已是潦倒,够了么?
但你是天才,困苦又怎会这样放过你?
那个朱宸濠,等盼着你。
入归幕僚,以为人生要反转,
王府亭台,欣然狂喜。
然而现实,还是把你捶翻在地。
他的谋反,与你背道不一,
装疯卖傻,痛哭流涕,
终于,终于,你深夜逃离。
天下多大,到后来,你忍不住问了自己。
天下很大,到后来,却没有栖身之地。
立锥苦笑,原来再无余地。
一回首,我这半生啊,
竟然活的不认识自己。
于是你寻了一座破落的庵堂,
种了几株洁白的桃花,
卖了几幅随手的青山,
换了一座散场的阳间。
一千五百二十三年,你对残生说了两个字:
再见。
声音很轻,却被我听到了,那天。
那一株矗立的桃花至今还在,
苏州城喧闹的大街里,
桃花庵主路过,
鲁国唐生走过,
都会问一句,
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