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皇帝启政，该上朝的上朝，该混日子的继续混日子。
正月没出，后宫里还是热热闹闹的，结果一不小心，热闹过了头，淑妃顾燃给她的皇长子热闹没了，顾燃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天意。
明清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大写的一个“懵”字。
“她那么宝贝她的肚子，怎么就……”明清瑰表示不理解。
画吟将她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的说了个仔细：“淑妃和几个关系好的婕妤、美人一起去了御花园的绝巘园游玩，恰巧碰到姿嫔追着小猫。
姿嫔那猫咱们都晓得，性子野又蠢兮兮的，但因为是圣上赏赐的，总是有人说些酸话。听说有个婕妤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淑妃突然就同姿嫔开口要那小猫。
姿嫔自然是不允的，奈何身份在那儿，只能委婉的拒绝，将猫紧紧抱在怀里。
听说淑妃上手去抢，猫受了惊从姿嫔怀里窜了出去。二人自然都吓了一跳。绝巘园全是假山流水，挡了阳光，早些天的下的雪化成了水又结了冰。这一吓姿嫔滑倒在地，踹了淑妃一脚；淑妃本就受惊没站稳，加之被踹连连倒退几步摔进了湖里。
绝巘园的湖是活水冰层薄，淑妃踩裂了冰坠进了湖里。
听说太监侍卫都及时下去捞人了，奈何冬日里穿的厚重，衣服吸饱了水拖不动，淹死了一个太监才将她救起来。
人救上岸已经昏迷了，下身全是血。现在太医院有名有姓的全都在淑华殿跪着呢。”
明清瑰心情十分复杂。
“尹优之现在什么情况？”明清瑰想起那个温柔喜欢害羞的小姑娘，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这事儿不会算在她头上吧？”
“太后震怒，姿嫔人在淑华殿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小猫还没被抓到，要是抓到了，听说是要装进笼子里给淹死。”
“事情的前因后果传的明明白白的，太后她……”明清瑰啧了一声，心说顾太后就是找人撒气。
“太后如何不是咱们能够置喙的。”闫姑姑开了槅扇进了暖阁：“也是夫人性子安静，从不去外头溜达，不然不知该沾了多少腌臜（a za）事。”
明清瑰闻言叹了口气，愣愣的看着虚空，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她不是性子安静，她是习惯了逃避。
蝴蝶翅膀扇的太过头了，飓风把剧情吹碎了，她为了避免任何麻烦，只能偏安一隅。
“夫人很担心姿嫔娘娘？”宣纸看着明清瑰脸上的愁绪，有些担忧她的身子——这几旬才彻底调理好，若是反复了，治起来要更麻烦了。
“也还好，总归是尹家人。相处得也不错。”更多的，怕是兔死狐悲吧。
“婢子出去给您打听去。”画吟主动请缨，连忙行礼匆匆出去了。
明清瑰看着小姑娘欢快的后脑勺，笑着随口念叨了句：“她倒是积极，爱凑热闹的很。”
“涟妃夫人。”一个纤细的身影绕过屏风行了一礼：“新年快乐。”
“小凉隽？新年快乐！你今天不忙？”明清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快过来坐。”
“喏。”凉隽应了一声，坐到了明清瑰旁边，扬起笑脸问：“夫人今日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明清瑰看向琴声：“去上几叠水果点心来。”
凉隽垂首：“多谢夫人。”
“客气什么呀。”明清瑰摸了摸他的脑壳：“你最近学什么了呀？”
“辅君之道。”凉隽笑眯眯的问：“夫人要听听吗？”
明清瑰摆了摆手：“免了，本宫不感兴趣。”
凉隽奶乎乎的轻笑一声：“您怎么能不感兴趣，不说将来孕育皇子，便是为圣上分忧解难也是好的。想必圣上能少操劳些。”
“皇子什么的另说，后宫不得干政。”明清瑰顺嘴怼了回去。
凉隽再聪明伶俐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闻言只好但笑不语。
“夫人这几天有做些什么吗？”
明清瑰古灵精怪的点了点他的额头：“正要说呢！书言，去给本宫新编的那条手链拿来。”
凉隽实打实的惊喜了一番：“夫人亲手编了手链？赏给奴婢的？”
“那不叫赏，叫送～”明清瑰捏了捏凉隽的脸，心里美滋滋的。
凉隽接过红色串着珠子的手链戴上抽紧绳子。
明清瑰有些失望：“还是做大了。”
“没关系的！等奴婢再长上一长，就能戴了。”凉隽认真的摘下手链，仔细收进袖笼里。
“对了，本宫问你个事儿。”明清瑰灵光一闪放下茶盏问：“宫里的妃嫔具体哪天能出宫啊？”
凉隽看着明清瑰兴致勃勃的脸，试探着开口：“夫人您指哪种出宫？是出去玩啊，还是……”
“还是什么？”明清瑰不太明白这小孩儿怎么突然吞吞吐吐的：“就出去玩儿呗，你们在宫里不闷？”
凉隽调皮的眨眨眼：“奴婢们倒还好，领了圣上的旨或者旁的任务，是能出宫走一走的。至于夫人、娘娘们，您们想出宫游玩，大致可以有四种途径。”
“其一嘛，就是圣上出宫微服私访，圣上自然是想带谁就带着谁，能同圣上一起出宫也是极好的。这是不分季节时间的。”
“其二嘛，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天官赐福，故而后宫中的夫人们、娘娘们、小主们等等，都是可以提前申请归家与家人同过，第二日午时前回宫便可。”
“其三嘛，就是二月初二，二月初一中和节圣上会去郊外祭日神；二月初二圣上要去民间举行‘御耕’仪式，一定会带上四夫人中的几个，您可以期盼着那天出去看看凤妺的大好河山，体察民情，与民同乐。”
“至于花朝节和上巳节，圣上为了避免铺张浪费应该只会批准后宫办一场宴会，出宫游玩应该是不会有了。”
“今年的寒食节在二月廿四，之后便是清明，圣上多半会带着皇后殿下出宫踏青，夫人们，还真说不准。”凉隽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明清瑰闻言若有所思，而后一脸不满：“好家伙这不就是年头一次性出去玩个够，剩下整年不让动嘛。”
凉隽正要开口，只听画吟“夫人夫人！”的从外头奔进了暖阁里。
“做什么毛毛躁躁的。”闫姑姑训斥了一声。
画吟做了个鬼脸，扑到明清瑰腿边跪坐在地毯上道：“圣上去淑华殿把尹姿嫔送回了姿仪殿，听说尹姿嫔面色惨白，估计要病上一阵子了。太后为了那只猫和圣上吵了起来，砸了一套茶具，淑妃发了高热，能不能活命全看老天爷了，听说太医诊断哪怕淑妃有幸留下一命，以后也子嗣艰难。”
明清瑰吁嘘不已。
“尹姿嫔估计要降位份了。”凉隽跟在严恒和凤宇宁身边，多多少少能明白一些他们的想法：“尹家女儿，哪怕太后娘娘有意打压，圣上也不会允的。”
明清瑰脑子里那根弦儿突然就搭上了：“何况这对姿嫔来说是无妄之灾。”
世家盘根节错，同卜祭阁的神性撑起了凤妺的无上荣耀。可同时，他们也是凤妺皇帝最大的掣肘。
这头明清瑰正为尹良湾叹息着呢，因着明清瑰的吩咐平日里不得到她眼前晃悠的二等宫女们跌跌撞撞迈进了殿内传消息。
书言扭头进了暖阁敛衽道：“夫人，太后娘娘懿旨，咱们揽茝殿的，都被禁足了。”
“？”明清瑰虽然是个死宅，但是自由这玩意儿主动不要和被迫不要还是两个概念：“本宫又做什么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
顾太后三十上下，属实算不得老。
“说是之前大年初一没去请安敬孝道，明明撤了牌子却又侍了寝，还是在大年初二本该帝后相处之时。”书言顿了顿，接着说：“太后娘娘说，说是因为娘娘乱了礼法，才导致神降罪，应在了淑妃和她的孩子身上。”
“？这么扯？”这理由都给明清瑰整笑了。
凉隽蹙着清秀的眉头：“真是无稽之谈！太后娘娘越来越过分了！”
“行了行了，小凉隽别生气，小心祸从口出。”明清瑰食指在唇上比了比，而后放下手问：“太后怎么没派人来传懿旨？”
“夫人，传了的，人在外头知会了小太监一声就走了。”书言也是愤愤不平：“听落雨说，那样子是嫌咱们揽茝殿晦气。”
明清瑰点了点头，只问了句：“说了禁足多久吗？饮食可有限制？允不允许其他妃嫔同本宫往来？”
书言摇了摇头：“不曾听说。”
“行吧。”明清瑰无所谓的垂下眼：“只希望她老人家别耽误本宫出去溜达。”
“夫人别难过，凉隽这就回去问圣上的意思。”凉隽起身行礼，声音里满是严肃。
明清瑰无奈一笑：“问圣上意思干什么呀？做错了事就是要受惩罚的，问谁都不顶用的。啊算了，本宫还是别跟你讲本宫的看法，别带坏了你。”
“夫人！您这么好，怎么能受委屈呢？”九岁的小凉隽气的握紧拳头。
明清瑰没有骨头一样靠坐在那里，表情淡淡，隔雾看花一样的朦胧：“受委屈不是很正常吗？人生在世，哪日不受委屈？只不过有的人受的多，有的人受的少罢了。活一天便少一天，谁不愿意少受点委屈啊……不是谁都能不受委屈的……”
凉隽看着陷在自己情绪里的明清瑰，听着她的话，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内心里装着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