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子有双好看的眼睛,还扎了一个好看的辫子,明明是个男生,但一点都不违谐,朋友都叫他小辫子,顺口,还好听。
认识小辫子是去年的事了,几个人一起去大理看苍山洱海,小辫子是我们住的客栈的老板。
到大理的那天正好下雨,几个傻子也都没想着提前订客栈这码事,而小辫子的客栈正好是美团第一家,可能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其实同行的有个小姐姐特别挑剔,但是小辫子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小姐姐挑不出,或者说根本不想挑出什么毛病来,而且他家的客栈不仅价格实惠,而且干净,装修还特别温馨,于是就这么住下了。
晚上不知道在他家有那种买菜大家一起做的搭伙饭,在外面用过餐才回客栈。进客栈的时候,他们还没散,不由分说的被小辫子拉着坐下了。哎呀,在云南最常见的风花雪月和小辫子这儿当地青稞酿的啤酒比起来简直像白开水一样,酒香人醇,这自然就停不下来了。
酒到酣时,小辫子搬出来一坛花雕,看坛子就知道是那种轻易搞不到的好东西,他大手一挥,今天高兴,大家放开了喝,我请客!桌上的都是来客栈住宿的客人,东北的,四川的,湖南的,反正几轮划拳喝酒之后全都成了桌子底下的。
小辫子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吉他,甚至都不需要低头看一眼弦的位置,旋律就行云流水的铮淙而出,恍惚间,对面那个“老男人”嘶哑的歌声里,有一个恨不得吼尽所有的委屈与沧桑的浪子 。
最后大家喝多了,就都回房间休息了,就剩我和小辫子抱在一起吹牛x,专门比谁惨。我说休学之前稳上清华北大,小辫子说我他妈名牌985退学回家,我说我17岁被拐进传销组织逃出来了,小辫子说我15岁之后就自己养活自己,我说我有过一段四年的感情分手了,小辫子说我七年爱情长跑马上就要结婚了都分开了还没说啥呢,然后,两个人突然就都沉默了。
也忘了是谁打破的沉默,却欲言又止,因为很尴尬的发现没了烟,那天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小辫子和我都执意要自己出去买烟,谁也争执不过,只能像疯子一样,两个人一起顶着雨冲出去了。
忽然发现,很久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深夜淋雨的经历了,似乎上一次还是在儿时。儿时,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个词好像刺痛了什么,想抓又抓不住的感觉。我们都在努力成长,拼命去遇见更好的自己,走着走着,就忘掉了自己的本来的模样。无论是那个时候的小辫子,还是我,明明一无所有,却又拥有了一切,仿佛可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买到了烟,店里有酒,还有小辫子,就不会缺故事。小辫子是个高材生,全县第二的骄人成绩考到了吉林大学。可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也让他迷茫了,十八岁那年就能一眼看到八十岁的生活是自己最开始想要的吗?这时候他遇见了民谣,在那个民谣还只属于一个很小众很小众的圈子的年代,别说小辫子的爹妈,就是同龄中都少有人能理解。但是小辫子怎么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轻易放弃,因为他是小辫子啊!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办理了退学手续,背着一把破木吉他,满兜里只有不到500块钱,在家门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就坐上了到大理的硬板车,这是怎样的孤勇和决绝啊。烟气袅袅升起,坐在对面的小辫子渐渐模糊,我缺席了你过去所有的光景,却和那个梦想仗剑走天的少年似曾相识。
后来,不知道是青稞上了头,还是花雕醉了心,小辫子再跟我讲了什么听不太清了,更记不得了,可当时小辫子那双特别明亮的眼睛却怎么也忘不了,好像被刻进了记忆里一样,是那么清澈,任凭岁月掠过,不染半点埃尘,穿过时间的长廊,透着一个少年所有的梦与想。
纵然把酒易欢颜,终有分别,少年莫要问明天,只道君不见,何处从前。临行前,小辫子跟所有人都拥抱了一下,唯独到我这里不肯,非说要留给下次见面,我笑他矫情,他也笑,只是笑的那般难看,难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都起了雾。
再后来,分道扬镳,他走他的天涯路,我忙我的小日子,联系越来越少,问候慢慢变成节日的偶尔,惺惺相惜的那份情感虽然始终重逾千斤,可再见的约定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了小辫子的照片,他还是那副德行没变,怀里抱着他新收留的一只流浪猫,眼睛和他一样好看,不管经历过什么,都保留着对这世界第一眼的热爱。
忘了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年少的时候就应该遇到很惊艳的人。那,对我而言,小辫子应该算一个。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得遂人愿,大多数人,不都是碌碌又虔诚得漂泊着?拼过闯过,不问前途,但也别忘了来路,便不枉来这世上走这一周遭。
小辫子,你好呀,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