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我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为六月份要交的五十页论文感到烦躁,为未来的方向感到迷茫。我戴上耳机,听着悲伤的音乐,因为,当你感到悲伤的时候,歌也变得悲伤了。
到站了,在我准备下车的时候,看见一个比我大些的女孩,僵直地站着,眼泪从她的脸颊流下。我问她是否还好,是否需要帮助。她告诉我说她刚刚失去了一位亲人。我不认为我会忘记她那副绝望的神情,真正的悲伤,感到完全失去的悲伤,这是一种,我们很多人之前都曾经历过的悲伤。
冬天很长,生活很痛苦,人们可以很熟练地戴上假面,掩盖悲伤。和这个女孩的相遇让我想起,生活有时会让我们沉浸于自己每日的压力中,而忘记去关心身边的人们,而忽视他们在承担着怎样的重担。无论你现在想起的,需要发条信息问问“最近还好吗”的是谁,——现在发送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处理好他们的情绪,毕竟独自面对生活很难。
想对地铁上勇敢而美丽的女孩说——我很抱歉。
2
这是一位母亲的故事。
前些日子左颈长了个肿块,去看家庭医生,在诊所排队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来自浙江的大妈。
我问大妈也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大妈说没哪里不舒服,只是来找家庭医生让他给开个药。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没有生病为什么要来看医生呢。后来大妈解释道,医生开药的那个单子,可以作为她这些年在法国生活的证据,弄居留的时候有用。
大妈是去年在亲戚的介绍下来到法国的,现在在一家中餐馆老板的家里做“阿姨”,接送孩子,打扫卫生,做饭做菜等等。我问她只有她一个人在法国吗,她说是的,孩子家人都在国内。我再问,那您不会想国内的家人吗,您一个人待在法国,举目无亲还语言不通。她说还好,但在这边能挣更多钱呀,包吃包住,自己平时也不怎么花销,待一年就可以攒下不少钱。她还说她之前也叫她的女儿,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的小姑娘来法国读书的,但她女儿觉得新学一门语言很难,不愿意来,现在在国内也找了一份蛮安稳的工作,挺好的。
在国外生活的华人,有留学几年后工作成家扎根的,也有一些是在四五十岁的年纪,为了改善生活,想要攒下多一些的钱,于是离开熟悉的亲人们朋友们,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他们在法国没有正式的身份,没有居留卡,走在大街上怕遇见警察,毕竟被查到的话也许会被遣返。
可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自己吗?还是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呢?
3
你最近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我最近一次哭是在大概两周前,颈部长了个肿块的时候。现在已经消了,是个因为炎症而引起的淋巴结肿块。可那时不知道呀,特别是周末刚和一位从英国来玩的小伙伴聊到甲状腺肿块,另一位小伙伴还因为这个动了手术。
虽然来法国一年半了,但从来没有去看过医生,小感冒小发烧都是妈妈远程告诉我吃什么药我就吃什么药。在国内的时候,生病了看病的程序也不需要自己操心。现在,一切都得自己来解决了。妈妈让我去找医生看看,做个B超。法国的看病程序有些复杂,先得找全科医生,他会给你开药,然后你拿着处方单去药店买药,想做B超,也得由医生写处方单,你再拿着处方单去另一个地方拍B超。如果全科医生无法解决你的病症,他会让你去找相应的专科医生,比如牙科、神经科、内科等等,专科医生再根据你的病情让你去医院住院或者做检查。
第一天翘了一节课去找医生,结果礼拜四人家不开门;第二天去再去找医生,“您能做我的家庭医生吗”?对方说人太多了所以不再收了;后来才知道即使他不当你的家庭医生,你也是可以去找他看病的,于是在一个挤满了人的诊所碰壁后我还是再去找了之前的那个医生,看了病买了药。
后来去了蓬皮杜,进图书馆之前先在蓬皮杜门口坐了会。天气还行,有时有点太阳,有时刮过一阵风。打开微信给妈妈发了个消息:“妈妈我想你,生病的时候最想你。”然后就哭了。一个人坐在小坡上,带上帽子,遮住自己,听着歌,流着泪。
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人会变得很脆弱,脆弱到一分钟后的自己抹把眼泪,感到幼稚。
4
18年五月天在巴黎的那场演唱会,歌词的法文翻译是个点睛之笔。看到大屏幕上,《人生海海》被翻译为“C'est la vie”的时候,我的心颤了一下。
就算是整个世界
把我抛弃
而至少快乐伤心
我自己决定
所以我说就让他去
我知道潮落之后一定有潮起
有什么了不起
这就是生活呀。